元夕也知道现在样子狼狈,出去有些丢人,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继续躺下。 屋外,站着耳聪目明的流云。她没有元夕想得那么坚强果决,心中泛着苦涩,史诚心里还是有我的,可又能如何? 屋内,元夕与凝之置气后,想到今后怕是很难再见面,便抛弃前嫌,算计如何帮他打点行李、配备仆人。 之后的日子,凝之小心言行,唯恐元夕不快掉金豆子。如此一来,二人相处融洽。 临行这一天,凝之不让元夕出门相送,很简单地带着行李和仆人去东都了。 元夕有些气闷,相处这么久,今日分离,怎么在他脸上就看不出一丝离别的伤感呢!但又狐疑他有什么打算,所以才不把分离当回事。 送走凝之,元夕来到步蕤的住处,接他去永乐坊居住。 步蕤自幼就一直有个与步翀攀比的小心思,此刻不禁得意洋洋:看看,元夕妹妹现在也几乎每天都来给我送吃送喝的,我也有哥哥当年的待遇。 这一天,元夕亲自来接。步蕤觉得在同窗面前炫耀过了,昔日心愿也已经达成了,不能再推辞,叫仆人拿着行李,自己在同窗们羡慕的眼神下,爽快地上了马车。 自此,步翀住进独乐居,每日都被精心侍候,中间有点心,晚上有夜宵,说是苦读,实则反倒胖了不少。 腊月一到,元夕忙着打点年礼、盘账、算分红。 步蕤在清平乐偶然看见元夕的账本,惊奇地问道:“坏备?这是什么意思?” 元夕伸头看了一眼,“哦,这个是坏账准备的简称。例如:有的人家在清平乐吃过后,我收不到钱,就计入这一项。” “啊?吃白食?” 单纯的步蕤只有给钱打赏的经历,对这传说中的事情感到很惊奇。 “嗯。有些人家没落了,又好个面子要摆宴席,临了能拖则拖,或是最后实在拿不出钱,也是有的。” “那怎么办?咱们不是亏钱了?” “所以,我定下规矩,超过十贯钱就不再赊账,超过二十贯绝不赊账。” “定得太高!” “阿蕤,这里是京都,机遇和风险并存,这些人没准哪天就咸鱼翻身,尽量宽宥些才好。” 步蕤似有所悟,“是妹妹以前说的和气生财?” 元夕含笑点头。 另一张案上的掌柜抬头笑道:“娘子和别家不一样,弄出来许多新鲜事儿,还有什么营业外收入,比如:咱们每天泔水卖的钱就计入这一项。” 元夕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嫌我麻烦、多事!” “不敢,不敢!开始的时候,每一季要做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利润表,是觉得有些没事找事;现在看来,每季所有收益和损益一目了然,良处颇多呀!” “瞧瞧,还不是嫌我麻烦、让你们多干活了嘛!”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腊月十五,凝之从洛阳回来。 元夕诧异道:“请假了?上峰可会不愉?” 心情愉快的凝之笑笑,“无妨。”这样的心情保持了没多会儿,看到圆了下巴的步蕤出现时,就没有了。这人怎么住到独乐居的?可恶! 然而,元夕觉得人多可以压得住凶宅,又将步蕤的同窗接来过年小住,独乐居变得热闹起来。 年后,凝之摊牌了。他告诉元夕,已经在洛阳租下一套宅院,叫元夕搬过去。 元夕因为前几日听凝之的描述,东都如何繁华,清化坊和景行坊如何客商云集,通济桥以东更是天下舟船云集之所,不免有所心动。 三月,明经及第的步蕤志得意满。他匆匆离京回家,打算和父母提出求娶元夕的事情。 他所不知道的是,不久后元夕带了全部流动资金二百两银,还有万能人才——伏烈亓前往东都。 元夕时年十五岁,已经是位高挑的少女;凝之比元夕小一岁多,正进入青春发育期。于是,元夕吃惊道:“不过才三个月吧,你又长个子了!哇塞!你有胡子了!哈哈哈……” 凝之大窘。 凝之租下的嘉善坊,在南市之南,有河流通过,可谓是景色幽美,交通方便。 嘉善坊住了数名官员,更多的是在洛阳做生意的胡人。元夕觉得这地方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凝之上下班路途太远。凝之的想法却是元夕方便就好。 元夕知道自己出身不够硬气,所以不会有人发帖子请自己参加宴会,添置华贵的衣饰一事,无疑是多余的。这一切在凝之看来也没什么,和尚们更俭朴是吧。可是眼下不行了! 崔家的女管事很气派地站在面前,“我家老夫人有请娘子到家中做客。” 元夕不知道崔家是否故意,捡了个凝之不在家的时间上门来,但这位神态倨傲的中年女管事对主人不在家似乎毫不吃惊。 元夕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女管事比起来,明显嚣张不起来。来者不善,再者她也不明说是什么事情叫我过去,那就装傻充愣先应付着,“对不住了,我不认得你家老夫人,怎么能冒冒失失上门去?” 女管事很吃惊,崔家是什么人家?清贵的五姓七望之首,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这小娘子是不知事的山间野人,还是个天生愚钝的傻子?“老夫人之命,你,你胆敢不从?” “那是你的老夫人,与我不相干!我只是这家主人的客人。” 此女油盐不进,麻烦!老夫人的意思,是一定要叫她去一趟的,无论如何,我把她弄回去再说。女管事神情变幻了片刻,换上笑脸,“老夫人自是知道崔七郎住在这里,还知道家里来了女客,他一个男子怎么懂得招待女客呢?还是请娘子过府居住才好。” 元夕哈哈一笑,“不敢劳烦,我过几日就回长安去了。” 女管事呆了一呆,搜肠刮肚了一番,“据奴婢所知,四郎未娶,娘子未嫁,呵呵,被人知道同宿一院,怕是有损名声。” 元夕一怔,暗道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凝之被影响,将来讨不到好老婆。当下,神色立刻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