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夕没了声音,女管事再接再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娘子也须过了明路才是!” 这话让元夕勃然大怒,瞬间拉长脸,厉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的名声!要不是看在崔家的份上,早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滚——”掉头就走,不忘交代流云:“把大门关好,别放那些不三不四的苍蝇进来,乱哄哄的,讨厌!” 女管事大惊,哪家小娘子不是柔顺的,谁敢脾气这么大?不怕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不及再出招,已被部曲架了出去。 部曲叱责道:“你这老婢,敢对圣人亲封的女官出言不逊,就该送去见官,打上一顿!” 女官?女管事吓了一跳,这话从何说起?看来老夫人也不知道,只当是个开食肆的商户女,不必礼待。 女管事被狠狠扔在大门外,跌得屁股生疼。顾不得疼痛,她扶着小婢上车,一路想着没有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怎么办? 为了少挨打,她一进正屋就抹着眼泪跪在地上,告诉老夫人李氏:“那小娘子一身穷酸,却凶得很,不把崔家放在眼里,奴婢是被扔出来的,奴婢的老脸都被丢尽了!部曲说她是圣人亲封的女官,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氏出身名门,是与崔氏通婚有数百年的赵郡李氏之女。且不说人老成精,光是婚前接受的教育,也让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瞥了眼地上回话的管事,不动声色问道:“你见了人,究竟是怎么说的?好好学来听听。” “奴婢说崔老夫人要请她做客,她说不认识老夫人,不能冒冒失失上门。奴婢劝她男未婚,女未嫁,须过了明路才好;她勃然大怒,叫人把老奴叉出去。” 李氏产生了疑惑,虽说这老婢言语上无礼了些,但她胆敢不把崔家放眼里?一个开食肆的能得圣人赏识? 身边的崔管事是她李家陪嫁来的心腹,犹豫了一会说道:“老夫人,老婢去岁听说圣人在长安嘉奖裴大夫时,还给一个出身不好的小娘子封了个虚衔四品女官,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您看——” 李氏顿时对上号,“差不多,派人打听打听去。不能再出岔子了!这位管事不会说话,以后另派个事儿给她做吧!” 失去油水充足的跑腿工作,女管事急了,还不如被打一顿。她张口欲申辩,被崔妪冷冰冰地看了眼,呵斥道:“虽是市井间的商户女,也不能把人说成是外室,丢了我们诗礼传家的好名声!”女管事终究被打了五板子,换了个看花园的事情做,自此视元夕为一看见就会倒霉的扫把星。 那厢,元夕抱着钱匣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的肯定认为是在进行负重训练,知道的就会叹气:娘子又有伤脑筋的麻烦事了!没错,元夕很烦恼,凝之十日沐休一天,等他回来还早呢!要不要给凝之送个信,告诉他今天的事? 走了不知多少圈后,她决定不能影响凝之的工作,反正自己不是应付不了的!崔神庆被贬成司马了,还没我品级高,谁怕谁啊! 元夕次日就买下通济桥旁的一处小房子打算常驻久安,虽说价格高了些,但是地段好,送个外卖也来得及。办完正事,又去立德坊逛上一圈,对伏烈亓感叹:穷啊!要是能买下带深塘的宅院,做邸店绝对是个噱头! 伏烈亓大笑:“娘子还穷,别人就都饿死了!” 伏烈亓跟着元夕已久,知道噱头就是商家与众不同的卖点,可是想了会儿,也想不出池塘邸店有卖点,因而发问:“请教娘子,其中有何令客商趋之若鹜之处?” 元夕回答:“贩卖布匹的商人最怕走水,我在池塘上架一所房子,他们见了肯定觉得心里踏实。” 伏烈亓听了,心动不已,急不可耐道:“小人一共攒了五十两银。娘子,算上小人一股吧!” 元夕不解,“你不是说这钱要用来买宅,娶卖酒胡女的嘛!” “无碍!无碍!小人就住在邸店也行啊,既省钱,又捎带着看守货物,确保万无一失。” 思量许久,元夕勉强道:“好吧,说实话,我已经觉得精力不够用,不是很想再开店的。这事情,你得多费心,而且看货物的人也必须是知根知底、身体强壮、忠实可靠的。” 伏烈亓拍着胸脯打包票,元夕就不再多说,二人直接去看地了。撇去思恭坊太乱,立德坊太贵,清化坊人多,二人定下道光坊的一处宅子。这家的旧主人因家道中落,无力维持院中的荷塘,死水一潭变得臭不可闻,正愁卖不出去,元夕上去花了一百两银买下。 伏烈亓开始忙碌。元夕发现他在东都也有不少相识的胡人朋友,能很快组成彪悍的保镖队伍,不由庆幸有这样的人帮忙。 过了两天,缺钱的元夕叫仆人给凝之送信,言明动用了他的分红,可以算入股,也可以算是借钱。毫无疑问,凝之的回复肯定是随你的便。买了道光坊的地就没钱盖房了。元夕想来想去,觉得买艘旧船做仓库一定花不了多少钱,吩咐伏烈亓去办事。果然买来的旧船没花费多少,加上修缮也比盖房子要省下不少。 过了几天,凝之沐休,一回来就把元夕拉到房里,严肃问道:“崔家来人了?” “嗯,一个小卒而已,被我给扔出去了!”元夕很得意,看我多能干! 凝之责问:“你怎么不派人去叫我回来?” “犯不着吧,反正你说不回崔家的,不怕翻脸!” 凝之气得倒仰,“你借个银子大动干戈地送信,崔家来人倒一声不吭,究竟怎么想的?” 懵,很懵的元夕答道:“没怎么想,你看,我一根头发都没少!” 凝之怔怔地看了她一会,“我就要被你给气死了!无论什么事情,你就是喜欢一个人扛着吗?不能让我出头?” 元夕看着他跑了出去,在院子里把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知道这人是生气了。她忧伤起来,友谊的小船怎么总是容易翻啊! 伤春悲秋刚开始,就有人来禀报:宫中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