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娘好奇问道：“当真？我们能看看吗？” 余大很恭谨地摆了请的手势，将二人带入雅间。 随后，他转身去柜上取来玉屑膏的样品放在案上，“这玉屑膏里加有玉屑、珍珠、密佗僧等等名贵药材，光说这配料就价格不菲，实在便宜不下来。当然，一等价钱一等货，对妇人面上的斑、疮什么的效果确实好。二位小娘子正值青春，面色甚好，其实用用这七十文的素脂也就足以了。” 柳五娘看了看素脂，颜色微黄，手感细腻，便要了十盒檀香味的打算送人，口中说道：“真是不贵，听乳母讲，买一斗米还要几百文呢！” 余大微微笑道：“确实不贵的，小店就数这个和洗面药卖得最多，二位小娘子可要看看洗面药？” 柳五娘兴致勃勃，“好的，拿来瞧瞧。” …… 田九娘一直闷闷的不多说话，临走时也买了素脂和洗面药。 二人出了精诚堂，走进旁边新开的清平乐雅间里坐下尝点心。 柳五娘感到田九娘没什么兴致，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个缘故，问道：“阿姊，身体不适？” 田九娘放下心事，强笑道：“没有，不过是有些乏了。” 田九娘不愿说，柳五娘便不敢再。这时，小二端上点心和茶水。 柳五娘拈起芙蓉酥咬了一小口，忙不迭赞道：“好吃，不但做得好看，味道也好。” 兴致缺缺的田九娘看了看，果然如此，便指着盘子问小二：“这是什么？怪好看的，都不忍心下口了！” 小二答道：“这是荷花酥。娘子且看，这一层层红红绿绿的皮子像不像荷花的花瓣？绿荷红菡萏，开合任天真。东家说，但凡客人问起，一定要这么回话。不过，小的是个粗人，不知其意，只能按东家的吩咐硬背下来。” 柳五娘咽下点心，“真像，说的也风雅，想不到西市的厨娘心思玲珑，东家也是个通诗文的人才。” 小二笑了，原本谦卑的神色中带了丝骄傲，“厨娘哪有这个本事？这些都是东家周大娘子教的，我家大娘子才是真正的玲珑心肝、风雅之人！” 柳五娘听了，暗道：没想到市井之间也有这样的妙人！心里顿时起了结交之意。正欲再打听些这位东家的事情，不料抬眼却见田九娘泫然欲泣。她急忙找了借口叫小二退下，关切问道：“柳五刚才就见阿姊神色不好，有什么为难的何不与妹妹说说？妹妹虽小了几岁，但这些年饱受冷眼，也不是不通世情的傻子。” 田九娘双目中闪着水光，沉吟片刻，犹豫着说道：“我若是说了，妹妹可不许瞧不起我。” 什么大事会让我瞧不起田家阿姊？虽这么想，柳五娘还是点了点头。 沉郁多日的田九娘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便从家中给自己相看的各家士族子弟说起，说到崔中元如何文武双全。此时柳五娘明白了，原来田家阿姊看中了崔中元。 田九娘接着说崔中元，人才虽好，然而前些日子才知道他有个时常给他送东西的周大娘子。 周大娘子在挡道！柳五娘彻底听懂了。 她思索片刻，认真地分析了三家门户等级，很实际地说道：“周大娘子的出身怕是做不成崔家妇，了不得做个贵妾就顶天了，阿姊担心什么呢？” 田九娘一怔，是啊，我做正妻，她做妾不就行了！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柳五看得清楚。于是她想讨个主意，“可我母亲不允，听说看中杜家的郎君。” 柳五娘想了想，说道：“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还是听父母的吧！或许崔七郎没你看到的那么好。而且，妹妹据阿姊所说，这二人相识多年，自有不一般的情分，崔七郎的大妇不好当啊！” 田九娘的眸子顿时失色，黯然道：“我也曾这么想过，可不知为什么，总也不甘心，就想亲眼看看元夕娘子究竟比我强在哪里？” 柳五娘虽小，不知情为何物，但有个时常嘘寒问暖的未婚夫韩休，因此说了句颇有见地的话：“自幼相识的情分和患难之交，总比男女之情来之深厚，不是别的可以比拟，阿姊三思。” “嗯，多谢妹妹。大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听说元夕娘子在这里买了十余亩地，建了这些店铺，我就忍不住来看看是真是假。今日一见，她确实有勇有谋，我也就服气了。”说罢，田九娘面上微红。 柳五娘更加好奇了，“她在铺子里吗？妹妹能结识一番吗？” “妹妹是什么身份，和商户来往怎么行？” 柳五娘自嘲：“妹妹家里是什么情形，阿姊不知道吗？流放岭南，比这里的小二都不如，还有什么身份可言！也就是阿姊愿意和我说说话。” 田九娘的同情瞬间泛滥，“妹妹不可妄自菲薄！可是被人欺负了？阿姊一定帮你。不就是想见元夕娘子嘛，何必说出这样的话，叫人心疼。听崔郎说，她住在永宁坊，邻居是裴家。” 这句话说出口，俩人就都坐不住，也吃不下了，将剩下的点心包起来带走，吩咐小二结账。 田九娘并不知道元夕具体住哪，吩咐车夫驾车到了永宁坊之后，叫婢女一路问人，才找到裴府隔壁的独乐居。 二人下车，对着门头匾额上的三个字，看了一会。 柳五娘道：“不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何不取名众乐居？阿姊，莫非这有什么典故？” 田九娘蹙眉道：“不知道，要是她在家，咱们倒是可以问问。” 婢女敲门后，出来一个壮实的黑衣部曲，打量二人一番，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没听说收到拜帖啊！” 田九娘面上一红，“烦请通报一声：司宾丞田归道孙女田九娘来访。” 部曲又看了一眼二人，一边掩门，一边嘀咕道：“大娘子难得在家，还被逮着了。” 顿时，田九娘和柳五娘心里都冒出一个结论：原来元夕娘子和胡女一般，是个常在外抛头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