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在李家坐立不安,找了个拙劣得不能再拙劣的借口拜访步家:去看看步家的龙凤胎,沾些福气!她买了礼品带上,求见陆氏。 陆氏诧异,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来看产妇,且大家不熟,不觉得尴尬?然而李敏的身份放着呢,陆氏受宠若惊地穿戴齐整,坐在寝室外的门厅等待会面。 此时元夕尚未痊愈,在棠棣院听说李敏过来,并未多想,只吩咐下去要好生招待。 李敏对于意中人的母亲极为恭谨,谈吐风雅得宜,毫不费力地搏得了陆氏的欢心。晚上,陆氏激动地对步青云说:“贵女出身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阿敏娘子举止娴雅,言谈大方得体……” 过了些天,李敏又来了。这一次的借口:与步夫人投缘,特来探望。 陆氏出身吴县陆氏,此时族中虽无人做着权倾朝野的大官,远不及魏晋时期风光,可做着地方小官的大有人在。李敏不着痕迹地赞美了晋时二陆,又称历经数百年方能称为士族。陆氏如遇知音,对李敏的好印象达到历史新高。 元夕也知道李敏来访,但她刚病愈,忙着置办满月宴,完全没时间多想,照旧吩咐下去要好生招待。 满月宴这天,李敏催促早早李夫人来步家。李夫人感到有些不对劲,被李敏一句话顶了回去:“步家就元夕妹妹一人哪能应付得来?前次谢夫人帮过了,这次李家也得表表心意才是!” 李夫人想起每年腊月时三郎搬回来的银子,顿时就愧疚了,立刻带了儿媳、女儿人等去帮忙。 李敏前两次都没遇上步翀,一直盼着满月宴人多杂乱,能找个机会暗示自己的心意。她的大胆,并非偶然,而是来自于这个时代的风气。 大唐李氏皇族并非正宗汉族人,而是有着鲜卑血统的,而鲜卑人历来有着收继婚等传统。从武则天、杨玉环的婚史,还有李裹儿的未婚先孕等等就可以看出,皇帝们根本不在乎。于是上面大臣、下面小民有样学样,大家都思想开放。这或许就是五姓七望要维护纯粹汉族血统、维护汉族传统伦理,不与皇族通婚的原因之一。 武则天称帝后,女人的地位更是大幅提高,可以不戴幕篱出门溜达,可以穿男装纵马奔驰,还可以再醮换夫君,这些没什么稀奇!身处贵女圈子的李敏,耳濡目染之后,置母亲教导于不顾,也胆大了一回。 李敏从陆氏口中打听到步翀在后院选菊花盆景,便悄然而行。一路上,李敏心跳如鼓,幻想着二人甜蜜相处。 分花拂柳,绕过竹林,便是那片花圃,远远看见步翀穿着绯色的袍子,站在那里凝视着什么。 李敏正打算上前,发现步翀面前的花从里忽然冒出个绿衣小娘子。李敏吓了一跳,急忙躲在假山后。 绿衣小娘子是元夕,笑眯眯地拿了朵碧玉钩,踮着脚尖插在步翀的发鬓。 步翀直起腰,小心地摸了摸斜簪的碧玉钩,“这么名贵的花,戴在我头上,糟蹋了!” 元夕娇嗔:“不许拿下来!名花配美人,只有这朵才能配得上才貌双全的翀哥哥!” 妻子一会儿笑靥如花,一会儿娇嗔,步翀看得心猿意马。四处无人,步翀忽然将她抱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亲了一下,随即掉头就跑。 元夕惊愕,然后娇笑,又担心他摔了,喊道:“慢些!慢些!别人不会知道的!” 步翀更紧张了,慌不择路地往客院方向跑去。身后,留下笑弯了腰的元夕。 刚才还满腔火热的李敏,瞬间如坠冰窟,步郎亲她了!怎么会?亲那个俗气的小家女……我看错了?或是步郎中邪了…… 李敏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贴身婢女找到她,惊问:“娘子,怎么在这里?李家伯娘带人到处找呢!” 李敏勉强回神,牵了牵嘴角,道:“我……我看花,迷路了!” 婢女疑惑地看看四周,花园不大呀! 陆氏已能出来走动,又有李夫人帮着招呼客人,元夕轻松许多,专门看着厨房。 流云过来欲言又止,憋了好一阵说:“大娘子,大娘子没看见李家的贵客吗?” “李家贵客?哦,是李娘子,她怎么了?” “她,她挺奇怪的,一个人在园子里乱晃。” 元夕想了想,不会是下午看见阿翀亲我了吧?看见又怎样?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元夕不以为意,继续操心灶上的事。 李敏不死心,赖在陆氏身边,终于等到步翀来见母亲。 步翀一看有女客,打算回避。 陆氏笑着介绍:“无妨,是你好友李三郎的堂妹阿敏,从京城过来,是个家教极好的小娘子。” 步翀继续看脚尖,元夕做的鞋面真好! 李敏起身见礼,步翀还礼,再无多话。李敏失望了,步郎都没抬头,根本没认出我啊! 宴席开始前,宋氏来了。元夕过去行礼,打算照上回一样,打过招呼就撤。 宋氏这回抽风似的,拉着元夕不撒手,向周围的人说:“这是我家嫁到步家的大娘子,极会掌家理事;二娘子也不多惶让,聪明能干,极孝顺我。” 机灵的元夕有点听出来了,好像周烁有十来岁,该相看人家了。周家日薄西山,宋氏在打算沾步家的光! 元夕不高兴了,低声附耳道:“继母,你打算何时给我母亲执妾礼啊?” 宋氏一怔,看了看元夕,认为她不可能当众给娘家人难堪,道:“什么?呵呵,什么大事?改日再说吧。” 元夕大声道:“继母,元夕问您何时给母亲执妾礼?” 刹那间,花厅里静了下来,连空气似乎也凝滞不动。 宋氏腾地血涌到头面上来,过了一会儿,强自撑道:“你这小娘子,胡说些什么?” 元夕笑而不答,屈身行礼告退。 周烁忘记毒蛇事件,此刻恨毒元夕,你过得好,就不能提携我一下吗? 宋氏尴尬坐下,再不敢言语,开席不久,带上周烁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