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行路上的言木,边骑着马边愣神,任由马匹自由驰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荛葵殿下说随时等他回家,可他却突然不想回去了。
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言木拉停骏马,跨步而下,随地而坐,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酒瓶,自顾自饮着,“人生得意须尽欢?难的是人有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欢。”脑海中不觉想起了月一和自己未完成的承诺。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写下来,我陪你去做。”
言木苦涩一笑,愿望?
“这第一个愿望,就是月一不要恨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可笑!愿望不是妄想,不是痴心妄想,说着便猛地灌了一口烈酒。
“嘶。”酒入喉咙,烧心,烧眼,眼泪悄悄落了下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爱吗?还是那个问题,可···还是那个回答,不知道。言木不知道月一对自己来说算什么,算是挚友,算是亲密爱人,还是观察的对象,和秘密的携带者。眼下他知道了月一不少的事,正好是荛葵殿下十分关心的问题,而且除了这些他还有意外收获,关于人间仙魔的存在···
“不知道何去何从吗?”
“谁?”言木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半点公子风度都没有,他环顾四周,亲眼见一个深蓝色华贵穿着的中年男子出现,那人对着自己浅浅微笑,但半点想拉近距离的礼貌都没有。
“我是谁?你一定想问。”那人自问自答,“记着这一天,永远不要忘了。我是魔界的领导者——魔主,是世上最强能力的拥有者。”
言木瞠目结舌,当当当今魔主?他想做什么?他瞬间机警起来,即使以卵击石也要誓死一拼。
“别这样,小不点儿,我捏死你如捏死一只蚂蚁,但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听到他这样说,言木便恢复到了正常的谈判态度,“你找我有事?”
“可以这么说。”他左右闲步几步,“我刚见了月一过来。”
“月一?”他认识月一!“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刚不告诉你了,别考验我的耐心,趁我觉得你还有点价值、还会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乖一点。”他挑了挑眉,真的开始不耐烦。等言木安静下来,他继续说:“我跟月一是老相识了,甚至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你们之间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长辈?言木顿时收回不规矩站立的脚,不自觉想在月一的长辈面前乖一点。
魔主继续说:“月一···不是凡人,她身上有重大使命,她身边的人想必你也见过了,他们一个个都不是普通人,要么是神仙转世,要么是灵物契约者,他们···都比你强。”
说到这,言木闭着的嘴,在里面悄悄咬着舌头,血腥味悄悄蔓延。他不服气,也不开心。
“你和月一在一起,我第一个反对,你···配不上她。这个道理你应该明了,除了你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离开你她前行的路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血丝包不住,滴滴从嘴角渗出,言木一吸,也吸走了眼泪和鼻涕,他不想显得幼稚和小孩子气。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不管是月一,还是寻英掌门。”
“我不想当寻英掌门!”言木回击。
“哦,真的吗?”魔主直视言木的眼睛,居高临下质问,言木的内心。
他敌不过低下了头,“我只是···觉得我要是掌门,一切问题便都解决了。”
“呵,不管是你眼中的解决,还是我眼中的解决,你听我的,我都能帮你达成。”
“我不信你,你···是魔。”
“哈哈哈哈,对啊,我是魔,那又怎样?月一叫我一声师傅,我养她到十五岁,我没有毁了这个烂得恶臭的人间,我还···留着你的小命儿,和你鬼扯,你怕什么?奢求什么?”
魔主一副“我对你不感兴趣”的样子,也让言木深刻体会到,自己并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打算怎么用我?”言木以为自己只是了解一下对方对自己的看重程度,所以随便一问。可老谋深算的魔主已经知道,言木心动了。
“回寻英,挑起和北晏的争端,攻城北晏皇宫,找一个女孩儿,把她带走,之后的事···等你成真后再说。”
“为什么?”北晏?女孩?
“你没有问为什么的资格,你只需要知道,争端之下我会助你成为寻英掌门,找到那个女孩,月一就是你的了。”
言木沉默,“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能食言。”
“太单纯的家伙,口头上的承诺你或许不信,我可以发誓若做不到便反噬自伤,如何?”
“好!说话算数。”言木久违冒出自信的神色,那是曾经天下第一君的常规笑容,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身上消失很久了。
这下,他又是那个言君了,然后还是魔主新封的暗夜魔上,比魔君高一个等级。
两人分开,言木踏上回寻英的路程,背影潇洒如风,内心笃定又一意孤行,路的前方且看时间会把人打磨成什么模样。
勋卫的月一一行,魔主走后各人各貌。
许汉认魔为师,云盏和白桥本性上与他不亲近,逸城也碍手碍脚拿不定主意,商蕊和月一则一个劝诫、一个无条件支持他。
这次劝诫的是月一,无条件支持的是商蕊。
“归云,你理解我的对吧?”
商蕊点头。
月一不信,“你也和他胡闹?为了他一个敷衍糊弄的承诺,就成魔?多大的代价啊。”
“月一,我的小师妹,我心我主,我相信去了魔界,我还是神隐宗那个独善其身的我,也还是玄念山那个愣头愣脑的大师兄,我不会变的。若是他让我做坏事,我会酌情考虑如何两全,等到你的劫渡了,我就回来,不做魔、不成仙,就做个普通人,永远陪在你身边。”
“不,我不愿意,大师兄,你有你的人生,不是每次都要为我牺牲的。商··归云也是,我希望看到你们各自大放异彩、乐享人生。”
“月···”许汉的话被商蕊打断,她反而劝月一,说:“有时候,为一个在乎的人牺牲,也是一种自我满足。月一,人生有时候是枯燥又无意义的,与其让我平平淡淡过一生,不如偶尔牺牲一下、委屈一下,让有一个人过得更好、更快乐,这对付出者来说,很有意义、很重要。”
许汉赞同,“我特别同意归云的说法,月一,我在乎你,为你牺牲,我乐意,我觉得自己的命值了、这辈子值了。”
“我···”月一呜咽一下,商蕊勾搭着她的肩,说:“我也一样。”
“谢谢,谢谢你们。”
商蕊抚摸月一的头,心底里突然有一个冲动,“月一,我想···让我也去魔界吧,大师兄一个人也有个照应,给你渡劫的办法也能更快进程,我也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不可能!”
“月一,放手吧。”商蕊莫名其妙的一句“放手”让月一懵了,什么意思?
商蕊伸出软嫩的手,悄悄捏了一下月一,耳语说:“让我去吧,这样死了才不会有遗憾。”
“死什么死?好端端的说这个。”
“人生难料,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想,想做的事尽早去做,算我求你了,月一,给我时间和空间,单独的。”
月一抿嘴,苦哈哈的样子。
许汉也有点懵,“归云姑娘,去魔界的事就交给男人来做吧,我一定不会忘记正事的。”他挠挠头,觉得归云是去监督他的。
商蕊浅浅一笑,“女人的力量也不可忽略,而且这是我的决定,月一同意了,你没有权利管我的行动。”爱你这件事,你管不了。
“好吧。”许汉妥协。
“不行!”白桥惊呼,“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凑什么热闹,云盏,你快阻止她,她还瞎着眼。”
云盏一向不站在白桥这边,他考虑了几秒,说:“这也是个办法,时间没剩多少了,各自都拼一把,咱们快把天门开了。”
“对,我第一次同意,云盏的说法。”商蕊第一次和云盏距离很近。
白桥在领导力和关系亲近上,都比不过云盏,自然众人更愿意听云盏的,所以他只好退一步,说:“魔主说给你三天,你们再待一会,我传授你们各自一套仙术,在紧急关头保护自己,也算我作为月一的朋友送你们的礼物,可好?”
月一跳起来,“那当然好!”她一边拉一个,好像这个仙术就是免死金牌一样。
在勋卫的日子在倒数了,对许汉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抓紧时间和月一相处,白桥传授给他的仙术只是一记瞬移术,用来逃命的,还只能用三次,但也算不错了,许汉以白拿白不拿的姿态接受了。
而传授给商蕊的仙术,因为她是女子,还修琴艺,所以白桥取下自己摇山上的一个吊坠,递给商蕊说:“这个是常年在神界吸饱了灵气的小物件,给你可使得你本命阴性的身体不受魔气叨扰,体弱多病、阴上加阴,除此之外我还传授你一套内功心法,可进化身源以及加深琴艺的功力。在你本就人间第一的琴功上,可挡魔鬼和小仙,魔界一游切忌小心。”
白桥对商蕊一向想主动拉近彼此距离,所以显得殷勤,这次借机赠物也在月一和商蕊的情理之中,月一帮商蕊拿住物件——一个小猫,说:“快拿着,抠门的白桥也拔毛了,稀罕,你别客气,可劲儿地薅他羊毛,他身上宝贝可不少。”
“你!”白桥两眼一瞪,但看着商蕊就柔和起来,“商蕊姑娘,要是因为我赠物就对我态度友好一些,我就感恩戴德了,能得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的另眼相看,我做梦都会笑出来。”
“夸张!”月一捂嘴笑,看两人的洋相。
云盏知道白桥的心上人是负华,所以绝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女子如此关心,还总爱口头调侃人家,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正好白桥给商蕊传授心法,两人关在内室,白桥对着商蕊展示给他的信任背部,他两手一抬,手上便微微泛出淡淡的黄光,这是神力,但不如云盏的浓郁。神力一碰触商蕊的身体,便如一条龙体自己上下环绕流动起来,这不是简单的心法传递过程,实则是白桥在试探商蕊,在检测长久以来自己的一个猜想,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