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一笔已经延期十天的稿费。我想到,若果让一人去,老远地走去取一点钱,他一定,不拘为一点什么小事都会惹起烦恼的。所以不怕我也愁着恐怕我自己也走不到,我借口说我希望取得钱后,要买许多东西。就很高兴地答应了,都以为在转来时一定可以坐车,或雇一只船的。但是在回来的时候,我依然得装出很能走路的样子,在前面跑。太阳又大,这是可以想到的疲倦。晚饭也没有吃,天一黑就睡了。
大约不久吧,我忽然醒了。夜依然静静的。只有前面玛瑙寺的三条大狗狂乱的吠声传了过来;真说不出那时的心。我把所有的神志都集中起来,凝神地倾听着外面,除了狗吠,没有别的一点声息,我却不住地想:
“唉,有人啰。一定有人!”
不知是什么时候,月光把窗外芭蕉的影,斜斜的印在纱帘上。从玛瑙寺又传来钟罄声。我想起这有一百多个和尚在做道场的庙,心好像又宽了点,设想这只是上面住的老和尚,因为有事,回来得迟了,狗在夜里是不认得人的。或是师宾师傅从外面吃酒转来,醉了认不清路,走到我们这边来了。
在一秒钟里,我几乎假设了一百个以上的揣想。每一个揣想似乎都可以使人再瞌下眼皮去,然而我却张着眼,更不安起来了。
狗似乎也跑过来了。
我想用手去推,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紧紧捏成拳头,很重很重地压在我心上。
瞬息,我仿佛看见一张脸,像我梦里所看见的,又丑又可怕。我想叫出声来,却连呼吸都窒住了,许多关于贼的故事就蜂涌地来在我眼前。
汹汹逼人的狗的狂吠,又悠然地少下去了,没力的一声,一声,去远了。我把手放开,正拟叹一声气;正在这时候,我猛然听到,其实只能说感觉到,在后面的窗外,那陡立的山坡上,有一个很重的东西轻轻地坠下来,无声的落在地上,我心里不觉得大叫(几乎出声了):
“呀,硬有人呀!”
我仍然只是屏着气听着。
接着那窗上的铁绊,轻轻地响了一下,似乎在不意中偶尔碰上的。随即在厨房的走廊上,隐隐有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的样子。
我转过头去,看见也正张大着两个眼。知道他也醒了,我才安心点,他毫无表情的,痴痴地望着我,看见我也不做声,就默然地把我抱着。我悄声地说了,声音小到连自己也听不真:
“我醒半天了。你呢?你看,现在竟有一个人在我们房子外,唉,可怕呀……”说到末了,我真想哭,眼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