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贬居冷宫28
“皇后娘娘住的冷宫。”赵玉惨白的脸把小太监吓得够呛。
赵玉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一下推开门进去:“万岁爷……”
“什么规矩!”刚刚进入状态的两个人戛然而止,皇帝憋着气:“你当差当糊涂了!”
“皇上,奴婢万死。”赵玉飞快磕了个头:“冷宫走水了!”
有些懵懵懂懂的龙瑄炙显然没听清赵玉说什么:“哪儿走水?”
“冷宫!”赵玉话音未落,龙瑄炙已经掀开床帏一跃而起:“你再说一遍!”
“万岁爷,冷宫走水!”赵玉拿过寝衣给他披上,龙瑄炙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往外跑。张菱儿脸色绯红:自己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之上。赵玉哪里顾得上这个,拎着皇帝的鞋子就跟上去。
熊熊火焰映红了整个天空,赵玉赵希跟在皇帝后面往冷宫跑。皇帝终于是穿上了鞋子,扭头看着两个大太监都跟着:“都跟着做什么?赵玉跟着,赵希去看着焱儿。他身边不许离人。”
赵希拉着赵玉道:“千万看着万岁爷,千万。”
赵玉来不及答应,就跟着皇帝往前跑去。御林军和朝房值夜的大臣也跟着赶了过来,由于冷宫毗邻太后所住的奉慈宫,担心皇太后受到惊吓皇帝过来的同时已经命人把龙瑄蕤迅速传进宫陪伴皇太后。
“皇上!”衣衫不整的皇帝刚到宫墙之外,就被值夜大臣钦天监的徐大人给拦住:“里面余烬未灭,皇上不易莅临。”
“滚!”龙瑄炙冷冷扫了他一眼,赵玉跟上来:“徐大人,万岁爷心急担忧皇太后受到惊吓。你就别拦着了。”
徐大人无法,只好让人紧跟在后面。钦天监跟乐家尤其是他跟乐辉懿私交甚笃,冷宫里住的是皇后又是乐辉懿的胞妹,他听到消息就赶紧带人进来了。这时候看到皇帝赶来。脸竟比这黑漆漆的夜幕还要深沉。想要阻拦是做不到了,只好带着一票人马跟着进了火场。
还有几处或明或暗的火焰在燃烧,冷宫所用支撑屋子的木料全是百年前的旧木。日久失修,木料早已干透。一旦遇上些许火星,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时候烧得都只剩下烧透的木炭矗立在原地,宫内的即使原有可以认清的东西在经历过火烧水淋以后也只剩下一堆狼藉。不少御林军和前来救火的太监都在翻检着,似乎要寻找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这儿埋着一个人。”站在大概是寝殿位置的一队御林军首先叫道。
赵玉赶快跑了过去:这人脸朝上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身下却还压着一只虎头鞋。赵玉赶紧拾起来,正是龙濬焱失落的一只鞋儿。莫颜说龙濬焱的鞋子有一只确实是掉在冷宫了,这只鞋既然是在这儿,这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拿过来!”皇帝已经大步过来。
赵玉满心沮丧,把鞋递给皇上:“这和小殿下那只是一对儿。”
皇帝的脸很明显抽搐了一下:“再找。”
“皇上,这儿还有一个人。”另一边的太监们嚷道。
皇帝怔怔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只虎头鞋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发愣。赵玉向要过去看看究竟有是谁被发现了,只是皇帝这样子叫人不敢擅离半步。
“王爷?!”龙瑄蕤从宫外赶来,匆匆看过皇太后无碍后旋即到了这儿。
“你去看那边。”龙瑄蕤皱着眉,早知道这样子那天就该把乐晖盈一起带走。有这时候后悔的,先前为何要赶尽杀绝。想不管龙瑄炙,只是答应过乐晖盈不论如何都要看着龙濬焱长大,只好走到龙瑄炙旁边:“皇兄,还是先回宫去。这儿留着他们来料理。”
龙瑄炙转过身:“这儿给朕打扫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留下。”
龙瑄蕤看着他:“皇兄,你这样可曾后悔?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她?她真的就该死?若是这样恨她,又何必当初选她进宫。那天,她跟臣弟说了一句话。臣弟本不想说与皇兄知道,不过既然她不在了。臣弟说说何妨。”
“讲。”龙瑄炙背过身。龙瑄蕤叹了口气:“她说,‘我很想那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若不是我一心要做这傻事,我父兄都不会是今日这个结局。看来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了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皇兄,当你把她伤到这般田地你的心可曾痛过?要不是太傅一家,不说你我弟兄就是这朝廷可有今日?就是这时候,她乐家兄弟还是忠心耿耿替你在边疆御敌,而你的宠妃一家呢?”
龙瑄炙背对着听完,一语不发慢慢走去。
“是谁?”龙瑄蕤来到赵玉身边。“是奴婢的师傅。”赵玉刚说完,就发现一丝异状:“咦?”
“怎么了?”
“奴婢的师傅手腕上有一道刀痕,这人没有。”赵玉打量着保存完后的手臂一截:“那是多年前不慎被戒刀所伤,断断不会出错的。”
“再去把那边那具女尸看清楚。”龙瑄蕤沉稳地说道。
赵玉赶紧跑过去,这是刑部尚书带着两个出名的仵作都已经来了。正在翻看那具女尸:“王爷,这女尸没什么异状。”
龙瑄蕤心里泛起一个疑团,这件事难道乐晖盈事先知道会发生所以才在那天跟自己说那么些话?“王爷,这儿有火药。”刑部的人呈上一个纸包,黑色的火药发出刺鼻的味道。
“火药?”龙瑄蕤一怔,这儿放下火药可就不止是想要单单只烧死乐晖盈了。这儿临近奉慈宫又知道皇帝会过来,这简直是要让整个皇宫都为之陪葬。
“王爷,这女尸是被人事先从脑后劈了一剑才扔进火场的。不是被火烧死的。”刑部尚书赢善大步过来:“我怀疑这不是皇后。”
“怎么?”龙瑄蕤终于听到一句人话了。只要不是乐晖盈就什么都好办。但是这件事是不会让龙瑄炙知道了,谁教他那样对她的。
“仵作验尸,此女乃是处子之身。”赢善也不想这是乐晖盈,要是没有乐辉懿只怕他还做不到这个刑部尚书。
龙瑄蕤面色深沉,虽说不是乐晖盈那真正的乐晖盈又到哪里去了?深宫大内想要带出一个人去是要冒极大风险的,这人能够来去自如那皇宫守卫就是形同虚设。没有人带她出去,这具女尸脑后的剑伤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宫中还有人舞刀弄剑不成?“赢善,这件事暂时不要奏知皇上。我自有分寸,你要带人跟着老徐一起把这儿清理出来。还有那具太监的尸首也要查明。”龙瑄蕤看了眼赵玉:“赵玉,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皇后的事儿不许告诉我皇兄!”
赵玉迟疑了一下:“王爷,你不至于这样对万岁爷吧!”
龙瑄蕤拎着他的耳朵:“你给我听着,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对他。只是你不为我皇嫂抱屈?再说就算不是她,真正的人到哪儿去了你知道还是我知道?要是皇兄让我交人,你给我找去?”
赵玉被龙瑄蕤领着耳朵,疼得呲牙:“王爷,奴婢知错了。王爷,您松手有话好说。”
“臭小子,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龙瑄蕤松开手:“在没有水落石出以前,就告诉所有人皇后已经薨逝。”
“王爷,日后皇上怪罪下来您可要给下官担待一二。”赢善在旁边插嘴道。
“我给他找老婆,他要是敢跟我发脾气我就把我皇嫂送回娘家去。看龙濬焱闹起来,谁给他收场。”龙瑄蕤算准了这个皇兄注定是逃不掉了,惹得乐晖盈痛彻心肺是要有代价的。
赵希在乾靖宫书房外急得团团转:皇帝已经三天没有视朝了,就是百官递上来的奏本也是一字不看。要不是把安王找来暂时处理政务,只怕帝国的一切都会停顿。皇后真正出了事,最难接受的还是皇帝。早知道是这样,不论皇后一家做错了什么也不是皇后的错,又何必让皇后贬居冷宫?
龙濬焱哭得不能收场的时候,竟然是皇太后过来接过了这孩子。皇帝也没有说允许或是不允许。看着实在是不像样子了。皇太后干脆把孩子抱去了奉慈宫,几个前来请安的妃子:慧妃德妃通通被挡在乾靖宫外不许踏入一步。
“王爷?”赵希终于看到了救星,龙瑄蕤拿着一本奏折过来:“您还是进去瞧瞧吧,这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先进去,让人把膳食送进来。”龙瑄蕤摆手,皇兄你要做情种也不至于这样吧。推开书房的门一径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
龙瑄炙靠在软榻上,脸色灰暗得仿佛永远也晴不了的连阴天:“什么事?”
“皇兄,这是北疆的折子。”龙瑄蕤把奏本给他:“鞑靼正式与我军交战,不知要打多久。臣弟不敢在京城多待,这就要回去了。”
“你去吧。”龙瑄炙倦怠地接过奏本,一目十行看完:“暂时瞒着他们兄弟,等回来再说。”
“是,臣弟不敢动摇军心。”龙瑄蕤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忍。只是这时候说太早,乐晖盈究竟身在何处是个谜团。若是这时候说了,乐晖盈是否能够保全就真的是保不住了。
“你走之前替朕去操持选妃的事情,上次选宫嫔漏选了好多。人数不曾补齐,后宫建制便不齐全。”龙瑄炙缓缓说道。
龙瑄蕤傻眼,不是吧皇兄,你这时候还能惦记这个。我真该服了你了,只是你这样做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你看看那些身边新选进来能够入你眼的哪一个不是神态或是五官像她的,就是宛转一笑像她的你都不肯放过。可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你竟然不肯告诉她你对她是一片真心。如果帝王家真是把自己的情爱放到这样一个不堪的地步,那真是庆幸坐在九龙宝座上的不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让一个不喜欢的人来分自己的床。
“臣弟遵旨。”龙瑄蕤答应了一声:“皇兄,不知怎么向朝臣宣布冷宫失火一事。而且究竟是谁人放火,还须皇兄下旨彻查。”
“彻查!?”龙瑄炙看着他:“朕知道是谁干的,你去北疆以后传朕的口谕。让徐谦去军中效力,把这件事交给乐辉慡去查。只要他插手,还有查不出来的事儿?然后让乐辉懿回京来,朕有事吩咐他。”
这次龙瑄蕤彻底傻眼:“皇兄,你究竟是真的要办太傅一家还是借这件事为幌子去办别人?”
“朕还能摆脱得了他们家?!”龙瑄炙咳了几声:“再说也只有借助于他们兄弟,才能把这帮人彻底一网打尽。”
“最可怜的还是皇嫂。”龙瑄蕤在心里哀叹道。别看他面上说话只是因为精神****不振有些散淡,心里那个痛真的是还没散去。要不这两天会瘦得形销骨立。脸都是青的。环顾御书房四周,软榻的枕边放着一件玉色的寝衣。看样子这怕是乐晖盈的,皇兄当你彻底伤透了她的心要想挽回只怕亦非易事。而且乐晖盈也不是那种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受了气就真的是过些日子就散了的。至于她,龙瑄蕤不愿往深了想。
“行了,朕头痛。你先出去吧。”龙瑄炙摆摆手:“焱儿还在母后那里?”
“是,在母后那里很听话。”龙瑄蕤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刚进来就闻到酒气从何而来,书案下东倒西歪扔了三个十斤装的酒坛子:“皇兄,赵希说你一直都没进膳。已经吩咐让送些进来,吃了再歇着?”
“朕心里有数。”龙瑄炙摆手:“老五,你别管这些事。”
龙瑄蕤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龙瑄炙一直强撑着的脸终于在那一霎那松懈了下来。姗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即便是要惩罚我也不必用死亡来隔开我和你。没有了你,以后的岁月我要怎样来渡过。真的是要我在这万众之巅,感受着彻骨的寒冷直到死亡的来临?
难道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即使这样恨我,你忍心让焱儿这么小就失去母亲。他没有你的鸾带陪着是不肯安然入睡的,牙牙学语之间无数次跟我说:娘,抱抱。他不知道终此以往再也见不到疼他爱他的娘了,这样的遗憾是要陪伴他终身的。没想到,我这一世的遗憾终究是要延续到他的身上,是我亲手造成的这一切。
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张菱儿端着膳房做好的午膳进来。赵希本不打算让她进来,只是皇帝的心结原就在皇后身上。这张菱儿又和皇后有三分相似,兴许能让皇帝把心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就让她端着膳食进来。
喝酒已经喝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龙瑄炙眼前蓦然出现一张宜嗔宜喜的笑脸:“姗儿?!”光着脚从软榻上下来,打横抱起愣怔着不知所措地张菱儿:“真的是你?你不会走的,我知道。”一面说一把大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拿着一碟藤萝花糕来找你爹。你问我吃不吃,我说你只会吃东西。你瞪着我,然后不好意思的跑开。后来你说你要解了我的孤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候。原来和你在一起,是可以让我忘掉所有烦恼的。姗儿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不能面对以后的岁月。”一面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张菱儿看着平素不可一世的冷肃帝王竟然黯然神伤如此,有些不是滋味:“皇上。臣妾不会离开皇上的。”
龙瑄炙朦胧着双眼看着她:“记不记得,第一次你在御书房的时候跟我念了一首柳词?那时候娇羞得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没想到那个只会跟我淘气的小姑娘转瞬之间就跟长得亭亭玉立起来。你的一笑一颦都在引起我的注意,你知道吗?”
张菱儿听着皇帝的每一句话,这个人究竟是谁?她还在吗?惹得皇帝伤心如此,这个人为什么要离开皇帝?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皇帝爱她至深,两人为何不在一起?“皇上,臣妾再也不会离开皇上了。只要皇上不让臣妾走,臣妾一辈子都在伺候皇上身边。”
龙瑄炙把她放到软榻上:“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被人下了**,我们痴缠了一天****。那是我忘掉了自己还是一个帝王,是要四更就去御门听政的帝王。真的只要有你我就足够了,我们做不了最普通的夫妻。所以我常会想起那时候我们携手在京城里看花灯的事情,你说你要是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我回来。可是我回头的时候看不见你,那种寒彻心底的孤冷竟然成了我最害怕的事情。”
张菱儿感觉皇帝的手有些发凉:“万岁爷,臣妾不走了。真的,臣妾再不走。”
“姗儿,我这般对你你不怨我么?”龙瑄炙抚摸着张菱儿的鬓发:“云鬓花颜金步摇,说的就是你对不对?”语毕,解开张菱儿腰间的鸾带压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