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食时周践也在，元夕明显感到气氛不对，这才打听发生何事？听乳母将探来的消息说了一遍，不禁郁郁道：“我觉得自己脾气冲，管不住，没想到母亲更胜于我……这不是越弄越糟吗？” 元夕叫人去看周践不在正院，打听到去了绿菊的屋子，便吩咐乳母抱了自己去找张氏说话。 眼见张氏满目忧愤，心绪不宁，元夕劝说：“母亲何必与父亲置气？我们女子活着就当守着自己的心过日子，别为不相干的人和事扰了自己！掌家的事情只要他不怕被人耻笑，尽管让绿菊去做！” 张氏瞪着眼睛，“怎么不相干？他可是你父亲！” 元夕胸口闷闷的，“他是我生父，没错！所以他就能拿了我新做的衣裳送人，我还不能说话！” 张氏一噎，想起女儿两岁不到就为生计操劳，自己挣钱买新衣裳，还被父亲卷走了！瞬间没了脾气，她歉疚道：“是父母的错，女儿家理当娇养着的，倒让你过苦日子！”转头再看女儿元夕说了一会儿，居然坐着就迷迷瞪瞪闭着眼了。 看来是年纪尚幼，累过头了。张氏把她抱在怀里心疼道：“夫君的饷银，每月总要孝敬他父母。我想着自己没陪嫁没脸说什么，只是苦了大娘子，吃穿用度都不及别人家好，好在她也不计较！” 乳母忍了又忍，说道：“夫人，奴婢从没见过谁家有这么聪明的女儿，乳牙没长齐就会开铺子，还知道要守着秘方，该有的算计全有！夫人，您就多听听大娘子的吧！” 张氏凝神细思，不觉心惊，智多近妖啊！看了看女儿酣睡的容颜，小心地问乳母：“你觉得她可是有许多不妥之处？” 乳母想了想答道：“那倒没有！大娘子用奴婢老家吴县的话来说，就是做人拎得清！” 张氏一向自诩聪明能干，此时迷惑，难道要对那个贱婢视而不见……真是不甘心啊！ 是夜，张氏留元夕睡在正房。 转眼又是年末，元夕帮着张氏算账，明显感到张氏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怪异带着惊恐。 猜测了一下，元夕镇定说道：“这世上的东西，大多我看一遍就会了，没什么难的。母亲且先想一想：女儿若被世人看作妖物，于母亲有什么好处？多半会连累母亲吧！母亲不必惊慌，帮元夕隐瞒便是。要不是指望母亲早日生个弟弟，元夕必定不会多事！” 这话让张氏听进去了，从此言谈慎重了许多，不再对别人夸耀自己女儿聪明能干，对绿菊也摆出主母的态度。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赶在除夕之夜，周践的三个妹妹拖儿带女，还把一同乡女子也带来江宁。 元夕默默仰天长叹，“赶在这个时间上别人家做客，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知趣的！”指挥乳母将自己的好衣裳、几朵珠花，和脖子上挂的金锁都收拾起来，锁进箱子。 元夕被抱到正院和张氏一起住，绿菊也搬了地方，和婢女住在一起。 元夕问张氏：“她们过来，各自的夫家就不管了？” 张氏眉毛都没抬一下，“你大姑父家里父母双亡，二姑父早早出来自立门户，三姑父是行武的吧，离父母远着呢！” 元夕郁闷，“看来就没人管了！那几个表哥、表弟真能闹腾，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张氏失笑，“你也小着呢！就是整日老成得很，好像已活过百年，没什么不知道似的！” 被厌弃的周家亲戚们对于周践为一县主簿十分自豪和骄傲，整日要这要那，似乎认为主簿的饷银无限多，用不完。张氏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对周践抱怨：“小姑一人把咱们全家两个月的钱都花光了！再加上大姑和二姑的花销，家里无力负担，怕是要借钱！” 周践不以为意，果真去借了五十两银子回来。张氏气绝，对元夕说：“借钱就不用还了？还欠人情！指望他把人送走，结果还多出来一桩事！” 元夕叹道：“您知道他不值得您费心就好，由他去，不行就和离。好歹我也是能养得起你的！” 张氏吃惊非小，“你，你怎么张口就是和离？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不知道吗？” 元夕面上一片淡定无波，“那怎么办？天天活在不痛快里，彼此怨恨对方就好了？” 张氏无言以对，忿忿，半晌说道：“难道给绿菊那个贱婢让路？就是死，我也要拖住他！” 元夕心中鄙夷，“我知道您怕将来周践升官发财过得比你好，可是他那德行能把日子越过越好，无异于太阳从西边出来，可能吗？”被元夕说中心思，张氏羞恼，恶狠狠道：“不行！我不能便宜了她们！” 元夕觉得无法沟通，落荒而逃。 尽管在家里下了禁口令，没几日几个姑母还是知道了点心铺，“大嫂，在江宁开点心铺很赚钱吧！” 张氏冷冷道：“城里比不得乡下，一根菜叶也是要花钱买的！不开源节流如何能过下去？” 二姑子不以为然，“我大哥最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当了主簿，开个点心铺子算什么！” 小姑傲然，“我叫大哥也给我开个铺子去！” 张氏冷笑，去吧，瞧瞧他有多大的能耐！ 大姑见张氏脸色不对，笑道：“算了吧，难道还住在江宁不回家了？” 同乡的女子垂头不语。 不多时，周践回家，被妹妹们缠住说要铺面。周践也不高兴了，这得多少钱？小姑不解：“大哥不是江宁县主簿吗？怎么这等小事都办不下来？” 周践要面子，却囊中羞涩，已是无语。 二姑说道：“妹妹也不计较了，就把满庭芳给妹妹几个吧！” 周践犹豫，那是张氏打算传给大娘子的嫁妆，这么做不大好吧！架不住小姑一句话，“妹妹们难得要件东西，哥哥也舍不得给！”终是一时脑热点了头。 张氏若是在此，怕是要喷出口老血。难得要件东西？那之前要了许多衣裳，买了许多首饰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