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先生看着情绪失控的耶律明扆，想起那个雪一般洁白孤高却最终孤独在后宫中郁郁死去的女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世子，永远太远，我只答应过你母妃，辅佐至你能独立撑起世子府的天地。如今看来，世子你是真正长大，不再需要我做主了。”他暗淡说着，转身径自朝门外走去。 微风吹鼓了他的衣袖，耶律明扆惊慌地感觉，先生这一转身便是永远遗弃了他。 为什么？！就为了那个女人！！耶律明扆这一刻恨极了凌窅娘！！！ “世子，”衍先生仿佛背后有眼睛般再次道：“以你现在实力是斗不过太子的，何必得罪了吐难一家？况且，你若执意再伤害她，便是与我为敌了。” 说着，他踏出门槛消失在了门外。 耶律明扆的手紧紧握着，那牙齿恨恨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啊！！！”屋子里响起好一阵的噼里啪啦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衍先生一走出世子府，便直接乘上一匹马直闯皇宫。 他答应过那个女子护着耶律明扆周全，定不能拉了世子府下水。可凌窅娘，他必须要救。 “衍先生？！”皇宫的守门侍卫自然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只是怎么这么晚了先生是要入宫吗？ “我要见皇上。”他一扬手上的令牌，赫然是辽王亲手给的腰牌。 “衍先生请！”侍卫们跪倒一片，哪还敢再多问一句。 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辽王的书房。 是缪公公拦住了他。 “如此晚了，先生是要见皇上吗？” 衍先生知道缪公公虽是个太监，却也是辽王最信任的人。 “嗯，臣有件急事要禀告皇上，请缪公公代为通报下。”他因为赶得有些着急，后背微微出了层薄汗。但语气一如既往的清越冷淡。 缪公公是个狐狸精，岂会不知他的来意。 “请先生稍等，老奴这就去通报。”缪公公说着往里走去。 和往常一样，衍先生并没有等多久，缪公公便笑呵呵出来了：“先生请，皇上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衍先生淡淡点头算是谢过，后信步走了进去。 “爱卿来了。”耶律璟正斜靠在虎皮长椅上，见他走进来和气问道。 衍先生可以说是耶律璟对待的所有下臣中最为亲切的，可他似乎没多在意这点。 “臣拜见皇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耶律璟幽深的目光直视着他。 他很清楚衍先生的来意，却在装煳涂。 “爱卿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衍先生再次行礼道：“禀告皇上，微臣知道皇上定会为太子遇刺之事寝食难安，便擅作主张亲自去调查了事情的真相和主谋。如今刺客已然抓到，想请皇上亲自审问。” “哦？”耶律璟貌似很感兴趣地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个刺客背景可有查到了？” 衍先生神色自若道：“是大宋的刺客，如今犯人已被臣秘密关押起来了，皇上要亲身审问吗？” 耶律璟岂会有兴趣去看那个替死鬼，他更感兴趣的是一向淡泊名利自成一派的衍先生，为何一次次在护着南唐的那个女子？或者说是，护着逸绣坊？ “不必了，爱卿的能力朕很清楚。此时交由爱卿处理，朕很放心。”耶律璟似乎乏了，打了个哈欠道：“爱卿还有什么事吗？无事退下巴。” 衍先生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皇上没有一口揭穿那个替死鬼，凌窅娘便不会贸然被处死。 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只是，皇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目光闪了闪，心底已明白了点什么。想着，他神情缓了缓：“既然如此，臣便不叨扰了皇上。微臣告退。” 衍先生一走出书房，果然撞见了一个修长的声影。 是贤王耶律敌烈！ “这.贤王您怎么也来了？”缪公公明明一点儿也不惊讶，却故作惊状笑道：“敢情贤王您都是和衍先生约好的吗？” 可惜他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耶律敌烈和衍先生两人互相对视的目光中，流动着敌视的火花。一时间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火药的味道。 到底是衍先生先开了口：“贤王来找皇上自然是有重要事情的，只是不知这件事情是否与我想得是同一件呢？” 衍先生就是衍先生，他在贤王面前没有自称臣，还面不改色地询问着。 耶律敌烈不以为然笑了笑：“当然是同一件，先生不必明知故问了。” “明人不说暗话，”衍先生看着他淡淡道：“若皇上应了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奉劝一句，此事贤王最好别太较真了，因为，皇上心中早有计量。” 耶律敌烈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可很快便消去。他只道：“多谢先生关心，本王自然知道怎么做。” 缪公公在一旁听着两人欲盖弥彰的交谈，只觉额头一阵冷汗。皇上跟前的差事啊，真不好干。圣心难测就罢了，连左一个贤王右一个先生个个都是难伺候的主。 例如此时，耶律敌烈与衍先生两人谈完后，目光齐齐落到了他身上。 虽然没有凌厉如刀，可那警告意味是再浓厚不过了！ 他暗暗擦了把汗，躬身引路道：“贤王，皇上久等了，请。” 耶律璟等这一刻实在等了太久。 自从十一年前痛快地斩掉那隐患后，他同时也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十一年来，他每夜都没睡得安稳过。 耶律敌烈肯定是恨他的，对着他这个杀妻夺位的仇人，他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辅佐呢？！ 因此十一年来，他想尽了法子理由想要让耶律敌烈消失。偏偏耶律敌烈作为贤王，不仅朝野民间威望皆高，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拥有先皇当时赐予他的二十万精兵。 如今兵符在他手上，为了江山不被颠覆，他根本不敢轻易动他！ “皇弟你来了。”耶律璟难得地很亲昵地叫唤着登位前的称唿。 耶律敌烈的目光微微闪了闪，而后恭敬行礼：“臣第拜见皇上。” “朕说过，没人在场的情况下皇弟你不必多礼的。”耶律璟由斜靠的姿势换成端坐着，又示意旁的缪公公添椅子：“坐吧，如今没人在场，皇弟不必拘谨。” 耶律敌烈暗淡地应了声，稳稳坐下。 待他坐下，耶律璟迫不及待直奔主题：“这么晚皇弟过来，可也是为了逸绣坊凌姑娘一事？” 耶律敌烈点头：“禀皇上，当初臣弟与逸绣坊签下盟约时，有认真查过它的底细。它前来辽上京开坊不过是正常商业上的扩张，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图谋不轨。而凌姑娘所犯的欺君之罪的确该接受惩罚，可罪不至死！何况她在逸绣坊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契丹不必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失去了一个庞大商业家族带来的巨额赋税利益。” 他说着很在理，可惜耶律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凌窅娘或者逸绣坊，所以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长谈根本不能打动耶律璟分毫。 “是吗？”耶律璟果然摇头道：“皇弟你说得虽也有理，可朕凭什么相信她？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逸绣坊若图谋不轨，朕的江山动摇了谁来负责？！还是说，皇弟你可以担保起这份风险？” 重点来了。 耶律敌烈眼底无限悲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所有人失望却只为了救一个只认识五个月不到的南唐女子。 他却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救她了。包括衍先生也不行，因为皇上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斩草除根。 罢了，就此罢手吧。 耶律敌烈眼前浮现出凌窅娘坚毅的小脸，她是那么地像蔓儿。他已经失去了蔓儿，不想再让另一个像她的女子在皇权谋算中香消玉损。 再说，到底是他欠了他的。 “皇上想要的，是这个吧。”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兵符。耶律璟的眉毛果然跳了跳，目光里尽是疯狂的贪婪。 “皇上想要它可以，臣弟只求两道旨意。”他低首垂帘，淡淡道。 耶律璟喜色与恼怒相继闪过，而后道：“皇弟尽管说。” “第一，我要一道旨意放过凌窅娘，且不再追究逸绣坊的责任。” “这个是自然了。”耶律璟飞快道。 “第二道旨意，我希望皇上能承诺，不再借故对老丞相等贤王府昔日拥护者大开杀戒。我既已交出兵符，他们对皇上并不再有任何威胁了。” 耶律璟的表情当时阴冷了下来。 包括老丞相那个老不死在内，那些贤王府的拥护者实在是让他十分恼火！他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怎甘心轻易放过他们！！ 偏偏耶律敌烈最了解他心思，因此才会有这第二道旨意的请求。 “此二道圣旨缺一不可，皇上，此兵符关系到先皇留下的二十万兵马。微臣交出不敢有异议，只是，希望皇兄能减少杀戮，别让他们沾上同族人的血液。” 耶律敌烈的话里有着说不尽的苍凉，他丝毫未提十一年前耶律璟灭了贤王府的惨案。或许在他意识里，还奢望着耶律璟能留存最后一丝的善良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