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蹭着穿上鞋,噔噔跑到他身边做好,只凝着他不说话,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梁南渚背脊一麻: “你看什么?” “看你啊。”梁宜贞托腮打量,“的确精神多了。” 她点点头: “嗯…也更好看了。” 梁南渚呛两声,推过去一叠玫瑰酥: “吃你的饭。” 梁宜贞看一眼,偏头: “不慌嘛。我问你,我这个‘大枕头’如何啊?” 梁南渚正要喝粥,手一顿,僵直不能动。 对于昨夜的行为,就跟喝酒断片一般。 要不是醒来看到梁宜贞趴在床沿,他打死也不敢信,自己居然在她床上睡着!还抱着她小半夜! 梁南渚面色发青: “近来太疲累,怪我唐突。” 梁宜贞憋笑: “睡过之后才说唐突啊?下次可不行。” “没有下次。”他绷着脸。 梁宜贞轩眉: “那就拭目以待咯。” 这样丢人尴尬的事,怎么还会有下一次?!虽然兄妹相称,但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祸害,要不要脸! 梁南渚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 梁宜贞目光不离,他的一切情绪都看在眼里,只笑道: “我若是要脸,你能安稳睡一夜么?” 梁南渚一顿,渐渐搁下粥碗。 多少年,没有这样安稳睡过了?他自己也记不清。 “所以说,”梁宜贞凑上脸,“我要奖励。” 梁南渚一梗。 果然还是没正经啊。 他饮一口粥: “我陪你练剑。” 梁宜贞眼睛一亮。 不待说话,他已起身朝门外去。 至门边一顿,犹疑半晌,道: “嗯…你没觉得…今日的早饭不同?” 嗯? 梁宜贞看向早饭,清粥、油条、米糕…霎时一怔。不说没注意,原来都是川宁风味啊。 他是思乡了么? 不对啊,前些日子也吃川菜,怎不见他单独提一句? 难道… 梁宜贞张大嘴: “这些…不会是大哥亲自下厨吧?” 梁南渚并未回头,嘴角轻勾,下颌一扬,跨们而去。 只余梁宜贞,在屋中愣了好一晌。 原来…这才是他的奖励啊。 费了心思的奖励。 梁宜贞一瞬笑了,端起饭碗大快朵颐。 穗穗正打来洗脸水,她隔着门缝探头,见梁南渚不在才敢进来。 “小姐洗漱吧。”穗穗拍拍心口。 梁宜贞噔噔点头,却顾不上与她说话,一心只在丰盛早餐上。 穗穗凝着她,咽了咽喉头: “小姐吃什么呢?是不是很好吃啊?” 梁宜贞依旧点头,却不说别的。 穗穗近前两步,眼巴巴比个一: “穗穗能要一个么?” 梁宜贞一顿,胳膊一伸全圈起来: “我的。” 穗穗愣然,腮帮渐渐鼓起。 梁宜贞侧头看她: “这是大哥给我的奖励,不能给你。回头带你吃大师傅做的菜,好不好?” “原来是世孙做的啊。”穗穗一脸嫌弃,“那我才不要吃,一定很凶!” 梁宜贞噗嗤。 哪有说饭菜很凶的? 她揪揪穗穗的发髻: “是啊,可凶了。” 川宁话的“凶”,也有“很厉害”的意思。 梁宜贞笑笑,又朝窗外探头。 暮春落花重重,梁南渚穿梭其间,剑气飒飒。这般神采奕奕,都是她的功劳啊。 不由得勾起嘴角。 ………… 咯噔,咯噔…车轮压过深深春草,压平,又扬起。 离苏敬亭受伤已近一月,一行人就要到洛阳。过了前面那座城门,是洛都繁华,也是凶险重重。 苏敬亭缓缓下车,日光映衬下,面色依旧发白。伤口的确愈合很快,但剧毒却需要慢慢解。 “阿渚,”他道,“你真的想好了?” 梁南渚点头,拍拍他的手臂: “老苏,拜托了。” 苏敬亭颔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当尽心尽力。只是…” 他顿了顿: “我一走,你自己应付的过来么?” 梁南渚看一眼不远处的梁宜贞,她正在跟穗穗、逢春话别。 他默半晌,收回目光: “你放心。” “好,京城见。” 苏敬亭抱拳,没用多余的话。 京城见,是盼他平安归来,也是自己会不负所托。千言万语,一句“京城见”足矣。 而另一头,女孩子们的分别更麻烦些。 穗穗紧抱梁宜贞,已哭成个泪人: “让我跟着小姐嘛!穗穗要伺候你啊,要是你被世孙欺负怎么办?夜里渴了怎么办?小姐,不要赶穗穗走,好不好?” 她埋在梁宜贞怀里蹭,眼泪把她衣衫都打湿了。 梁宜贞摸摸她的头: “咱们在驿馆不是说好了么?你先上京城是替我打探鉴鸿司的形势,省得我吃闷亏啊。” 她压低声音,耳语: “这可是交给穗穗的机密任务,逢春也不知呢!” 穗穗啜泣,偷瞄一眼逢春,又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小姐啊,怎么办呢?” “那你希望我在京城被欺负?” 穗穗噔噔摇头。 “我啊…需要穗穗的保护呢。”梁宜贞笑笑,褪了只碧玉手镯,“拿着吧,睹物思人。” 保护! 穗穗慎重接过握紧,先拿丝帕擦了,再包好塞包里。 她抹一把眼泪: “好的小姐,我会保护好你。穗穗听话的。” 梁宜贞揪揪她的发髻: “这就乖了。” 她又看向逢春: “你们要平安入京,一切拜托了。” 逢春木着脸应声,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不舍的神情。 梁宜贞冲她笑笑,又转头唤: “敬亭兄,两个女孩子和我几大车家当,都拜托你了。” 苏敬亭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没问题。等到京城,我为你们接风!” 说罢,袍服一掀,翻身上马。穗穗也在逢春的监督下盛上马车。 逢春回头,见梁宜贞与梁南渚并肩而立。瑟瑟晨风中,她就像大树旁一颗摇曳的小草。 但她知道,小姐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 “小姐。”她忽唤。 梁宜贞一愣。记忆里,逢春与她说过的话,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保重。” 逢春道。 她转身上马押着车队,与苏敬亭、穗穗、一半的府兵,一齐消失在茫茫春草中。 梁南渚收回目光: “咱们也走吧。” 待苏敬亭他们出了洛阳,自己也该带着梁宜贞入城了。 梁宜贞又默然站一晌,才颔首转身。 “一下子只剩咱们二人,加一半府兵。有些冷清啊。”梁宜贞轻叹。 梁南渚不语。 她微微仰面: “现在他们走了,大哥总该告诉我,为何要分道而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