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早上好啊！”
夏铭盛弯腰从贩卖机下头取出来一瓶橙汁儿，满脸笑容跟抱着货箱走过来的女人打招呼说。
“诶，你好你好。”
女人抱着个大纸箱子，气喘吁吁站在机器前，累得脸颊都红扑扑的。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她有些局促地婉拒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善言辞。
女人衣着简朴，戴着白色尼龙手套，用钥匙打开玻璃门，开始将箱子里装着的东西挨个放到货柜上。
夏铭盛倒是没急着走，掏出电话，倚着一旁的栏杆，一边喝着果汁儿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
“是那个犯罪集团，
警方安插的卧底刚才传过来消息，
找到他们老巢了，就在A市……”
哐——
女人像是手抽筋了下，抓在手上的汽水瓶一滑，滚到夏铭盛脚边，后者于是俯身捡起来，友好地递还给对方，
“喏，杨姐。”
“哦，谢……谢谢。”
女人从善如流地接过来，抬头冲他一笑。
……
.
似乎十分着急，她插上钥匙拧开房门，鞋也没来得及换，疾步往里走，
她家是两层楼的房子，宽敞但疏于打理显得有些破旧，
女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脱掉手套，脚步不停走过阴冷潮湿的走廊，直冲向过道最里的房间。
“嘎吱”一声推开门，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屋内景状令人咂舌，
室内光线很暗，满地都是交错蜿蜒的黑色电线，房子四周上上下下摆满了监视器，黑屏上映着房中人的倒影，仿若无数双注视的眼睛。
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女人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平静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不适，
她快步走进去，取下挂在一旁的监听耳机，坐在椅上，沉着脸专注听着里间人说话的声音，
只是今天的声音格外模糊嘈杂，像隔了一层塑料口袋，听不太清，
她不断调试着音量跟角度，听得太过投入，全然没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突然感到耳边的声音消失了，耳机“哗”的被人从她耳朵上摘了下来，
她瞳孔一缩，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夏铭盛，满目诧异。
后者冲她一笑，
“杨姐，还是应该叫你，杨先生？”
女人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许多嫌疑人为了躲避追捕，会通过整容改变外貌，”
夏铭盛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
“而你，是做了变性手术。
我们彻查了你的身份背景，以及这些年的社会履历，嗯，非常精彩，令人叹为观止！”
女人像个木偶般瞪着眼睛，陡然空白了几秒，而后攥紧拳，抬头看着他，语气带着强撑出来的怒意，
“做手术怎么了，我有改变自己外貌和身体的权力！
嫌疑人？呵，我没杀人没放火，凭什么说我是嫌疑人？！”
“以前不是，”夏铭盛环顾四周，禁不住轻笑了下，
“现在是了，你这一屋子的监视设备，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也别在这儿解释了，直接去警局吧。”
他一勾手，吩咐身后的人说：
“铐上带走！”
.
办公室，夏铭盛直言正色地跟坐在椅子上的黄轶汇报说：
“经过调查核实，这个人之前没有案底，但身份是伪造的，她家二楼房间里都是监听设备，另外我们找到了贩卖机机底装着的监听，藏在警局的内鬼是这家伙没跑了！”
“嗯，”
黄轶禁不住皱起眉，他先前一直以为内鬼应该是内部的人，才能轻而易举掌握警方所有动向，把能查的都查了个遍，从没怀疑到这种不起眼的人物身上，
“好好审，让这家伙把藏在警局，其他监听器跟摄像头的位置都交待出来！”
“是，”
夏铭盛一口答应，又抬眸看着对方道：
“黄警官，探长说他们正在收集证据，发过来了所在位置的具体定位，”
他于是向对方请示说：“您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警带他们回来了？”
老警官垂眸思忖了下，拇指摩挲着杯壁，郑重点了点头。
——
.
薛然现在集团，出入几乎没有限制，
一路上走来，觉得人好像少了许多，跟被遣散了似的。
她溜到电脑桌前，将一些资料拷贝到U盘，不露痕迹地删了记录将东西藏好，而后走出房间。
本以为要好费一番功夫，预料中的惊心动魄却并未上演，
大概完成得太过轻松顺利，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有种不太安稳的感觉。
薛然脸色肃然走在过道，听见耳畔悠悠传来小提琴的声音，富有情调的音乐在周遭阴沉压抑的气氛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禁顺着乐声找过去，停在一扇虚掩着的门前，
……是薛诗延的房间。
好似有股难以抵抗的力量，驱使她走上前，伸手轻轻推开面前的门扉，
薛然抬起眼，看着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自己，小提琴架在他笔直的肩膀上，拉动琴弓的动作流畅而优雅。
窗外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边一片橙红的霞光，
他一身端正的黑色西服，身段颀长，夕阳洒在身上，微卷的发梢泛起棕黄色的光泽，像副很漂亮的油画，教人禁不住驻足欣赏。
薛然静默地站在门口，出神地看着，仿佛快要忘记呼吸，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这一幕好美，美到让人有些想落泪。
男人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技法略显生涩，乐声却仍旧悠扬动人，
听到高潮的时候，薛然感到曲调有些耳熟，才想起来小时候，男人曾给她演奏过这首曲子，在她生日的那天，
可她就是个孤儿，哪儿来的什么生日？
所以男人说，以后生日就是她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天，他说就像是……掉落人间的礼物。
薛然猛地一怔，仿佛从什么可怖的漩涡里挣扎出来，禁不住后退步，
不对，这感觉有些不对……
仿佛看见了地狱里的恶鬼，笑意盈盈地朝她走过来，无数纤长的触手缠绕住她的身体，要将她拽入其中，
她惊恐地转过头，踩碎一地音符，飞快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