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看你心不在焉的。”
“啊?”
姜恂猝然抬头,看着面前锁眉盯着自己的唐英,见后者抬手挪了下眼镜说:
“难得姜探长今天主动过来找我,”
唐英低眼看了看表,又抬起头道:
“可你已经一言不发在这儿坐了十分钟了,你到底怎么了?”
她瞧着眼前脸色属实不大好的人,一边感慨这么多年姜恂总算想通了肯过来疏通心理问题,一边又想能让他主动行动的想必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姜恂,”
见对方仍旧闷声不说话,甚至大有就这么沉默下去的势头,唐英终于提了口气说:
“你该不是让我猜吧?我是心理医生,可不是读心专家。”
“我……”
他好不容易开了个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出口似的咽了下去。
“困扰你的是什么?”
唐英进一步问:“工作上?还是……感情上的?”
提及后者,见他神色闪动了下,唐英心领神会地一抬眉,倾身两手抵上眼前的桌面,耐心看着这会儿好似纠结到极点的姜恂。
诚然作为同姜恂结识几年之久,对他的了解却不及十分之一的“朋友”,她十分好奇困扰对方的感情问题是什么,虽然看他这神情,其实能猜出个八九。
“我……,”
姜恂抿了抿唇,又垂下眸,难以启齿似的地顿了许久,才复又开口说:
“我好像,喜欢一个人,不知道多久了。”
虽然早有预料,这话从姜恂嘴里说出来,唐英还是禁不住震惊了下,同时意识到心头滋生出的些许除却惊异以外的情绪,她于是迅速收敛了眼中的异样神色,
情感问题算不上她擅长的领域,毕竟她自己的感情尚且还是一片空白,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基本素养还是具备的,
她心知解决来访者这类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只是对姜恂好像哪个都不太适用,
“那你,有试着给对方一点暗示吗?”她问。
“或许有吧。”姜恂盯着桌上一点,眼神有些涣散,
“她好像……没有半点想法。”话落他不由捏紧拳,心头不太好受,
他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因为一些小事焦虑得夜不能眠,那种好似身陷荒野迷失方向的感觉实在让他无措到有些恐惧,
“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
姜恂咬了咬牙,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涌上喉头,却又不知要如何表达,好像说什么都词不达意,想了想便只是无可奈何地沉了口气,
“我就不该……”
他皱起眉,突然觉得今天来这儿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问题。
“姜恂,”
唐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
“今天打搅了。”
说罢他猝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竭力克制住由于慌张而轻微颤抖的肩膀,继而不再多言,扭头逃似的朝门口走去。
“姜恂,”
从未见过对方这般状态,唐英捏了捏拳,突然叫住他说:
“如果对方是回避型人格的话,”
她看着姜恂晃动了下的背影,接着道:“面对感情可能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反应,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某些误导性的行为曲解她的意图跟想法。”
听得这番含糊的话,姜恂半侧过身子看了对方一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车停在路边,姜恂仰首躺靠在驾驶座上,回想着方才同唐英的谈话,心说她果真是和寻常人大不一样的,
他这算不上多隐蔽的心思,明示这个人都未必信,更别说暗示,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有时候觉得她对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或许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是从没往那方面去想。
姜恂颇有些苦恼地扶了下额,心说与其再这样纠结下去,不如干脆直接一点,
可要怎么个直接法?
脑子里闪现出一些画面,他摇摇头,自嘲似的笑了下,接着脸色一沉,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回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姜恂脑子一热似的,突然很想将埋在心里的情愫都告诉对方,
可是……真的要在今天坦白吗?
他像整个人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大脑犹豫着,一半又瞬间下定了决心,想着有些话没法当着她的面说出口,姜恂沉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
他寻思良久,实在想不出漂亮的措辞,便只在输入框简洁地写下一句:
薛然,我很喜欢你。你怎么想?
心跳陡然加快,他盯着显示屏上的字眼,磨蹭了十分钟,才将短信发送了出去,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你不用急着回复。
手机像有些烫手似的,被他随手扔在副驾,姜恂沉了口气,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抱臂靠上椅背,闭上眼才后知后觉地想,
真的……发出去了。
我是不是疯了?
她看到了,会怎么想?
会震惊,会意外吗?还是也会……有一点点高兴呢?
时间好像格外难熬,几分钟过去毫无回应,姜恂禁不住将手机抓来检查了下,确保电量充足,信号良好。
然而又几分钟过去,却也依旧如此,教他不免有些心慌,
你也别真的不回啊……
姜恂抿了抿唇,眉心不由蹙了起来,这会儿心跳得更快,突然觉得车厢里空气很是沉闷,他打开车门,打算下车透透气,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姜探长!”
姜恂头一抬,眼见站在路口正朝自己招手的夏铭盛,又见他身边的薛然,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往自己胸口打了一棍,将他半个魂魄都敲出了实体,
怎么这时候遇见她!
未曾想会在这种情形下撞见对方,姜恂耳根顿时一热,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刹那间溃散无迹,他又万般苦恼地想:
消息她是看了还是没看?
见薛然这会儿扭头看向了自己,姜恂顿时心一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觉得她脸色似乎比往日还要冷峻了几分。
感到心头最为晦涩的部分就这么敞开来赤裸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方一个眼神落在身上都格外敏感,姜恂不禁想,
倘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这会儿也不至于受此折磨吧?
说不上后悔,捅破的窗户纸没有再补上的道理,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到脑子发热,开始有些耳鸣,姜恂咬了咬牙,尽量保持冷静朝前人走了过去。
望着迎面走来的姜恂,夏铭盛下意识站端正了些,笑嘻嘻地道:
“我说呢,是觉着那看着像您的车。”
姜恂头一点,不自觉瞟了眼一旁的薛然,暗想他现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呢?还是不那么隐晦地试探下,好观察她的反应呢?
一时拿不定主意,他颇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说: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路过正好碰见了,不过话说回来,”
夏铭盛说着抓了抓后脑,脸色泛红起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转头看着这会儿僵立在原地,面色堪如死灰的薛然,抱歉地道:“刚大老远看见,想着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来着。”
薛然似乎颇为无奈地瞟了他一眼,
“你打招呼的方式可真是……”
想到自己昏昏欲睡了一路,刚恍恍惚惚走下公交,掏出手机就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夏铭盛不知轻重地一巴掌拍在肩膀,
薛然无可奈何地沉了口气,听对方接着跟不知情的姜恂解释说:
“没看见小薛拿着手机呢,可能被我吓着了,我看她肩膀抖了下,手一滑手机正好就掉下水道了。”
闻言姜恂眉心皱了皱,下意识捏紧拳头,
“这么巧?!”
他陡然大变的脸色看得夏铭盛不免骇了一骇,不解地道:
“什么这么巧?”
话落又抓了抓后脑,
“哦,是啊,这不正巧就从缝里掉下去了吗?”
夏铭盛心虚地瞧了眼薛然,轻声问:
“要不,让消防过来捡捡?”
估计捡也只能捡上来一块废铁,薛然眉心紧蹙着,低眼看了看黑漆漆的排水道,烦躁地摆了下手,
“算了。”
觉得三人直直站在大马路上实在有些引人注目,薛然心情复杂地抬脚向前走了几步。
“我赔你吧。”夏铭盛跟上前。
“不用了。”
听薛然淡漠的声音,姜恂不由低眸看了看她,也不知道她这一脸肃然只是因为丢了手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又觉她这神色实在是过于莫测,此刻看着薛然颇有些冷峻的侧脸,姜恂忽然有种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在看她的感觉。
“案子办完,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夏铭盛说:“有点想念楼下那家炒面的滋味儿了,”
他舔了舔嘴唇,问: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嗯,差不多……”
姜恂正要开口,听薛然不轻不重的声音说:
“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为什么?!”
姜恂突然停了步,眉心拧了起来,语气难掩急促,
薛然不由抬眸看了看他,脑子里回想着黄轶先前同她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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