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荆北的车上,江林晚正考虑话从哪儿说起,应该怎么表达。
“你想去哪儿玩。”
“我要回学校,快要交毕业论文初稿了,我没写完。”江林晚嘴里说着,眼神却很木,显然是心不在焉。
“那我送你回去。”周荆北顺着她的话说。
周荆北从不探究人的内心,他很绅士,能体谅一切。但是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离任何人都很远。他不窥探你是因为他已经对你了如指掌,而你是一点都窥探不到他的,他没有缝隙。
“你没说你父母会来。”江林晚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
“我说了你就不会来了。”周荆北很坦诚,好像隐瞒都是理所当然。
“我那天醉了,才问你要不要试试,你当时也没说话,后来也没提。怎么今天当那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她的语速很快,其实是心里有点急。
“我当时说是我的荣幸,不算回应?我以为从那天起我们一直在试。”周荆北有些不解。
江林晚欲言又止,到现在,她倒像是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他是军人,身正心直,她更觉得自己罪虐深重,也不知该如何接话,难道要说,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试图靠近我?那她成什么了,这话多有歧义,听着就有怨气,怨他怎么还不下手!
江林晚拧着眉,眼睛脸上都是纠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应该怎么说,好像说什么都有点晚,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我以为你对我有好感,我们每次见面你都很开心。”
他平时说话眼里都含着笑意。如今这样认真严肃的神态,更让江林晚觉得自己不是人,好像她欺骗了一个纯良无害的人,只能负责,不然她就该千夫所指。
“你不喜欢我?”周荆北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
“喜欢啊。”她歪着头,拖着长音,一副这还用问的语气,“但是,这种喜欢...”
她说不下去,她要说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难道不正是渣男说我喜欢你啊,但是是那种对妹妹的喜欢。从前觉得这都是荒唐的借口,如今看来,也未必全是。
“既然你喜欢我,我们就有相爱的基础。”周荆北是军长,他不可能不善口才,要扭转人的心思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江林晚随口一问。
“是的,不论是哪种喜欢。异性的吸引,从彼此都有好感开始。”
江林晚看着他,头一次在他嘴里听到什么情啊爱的,有点古怪。
周荆北看着旁边的小女孩,她呆呆的,心里必是在狐疑。好在年轻,好劝。
“我们要不要试试。”这是继乔家后花园之后,周荆北又一次提出了这种建议。
一样的话,心境却截然不同了。上次的提议只是提议,她答应与否都无妨。但是为了今天这一次提议,他也是铺垫够久了。这话必须摆在明处,而且得说实了才行,她足够聪明,却把他想的过于正直,一心为国,断情绝爱一样的伟大崇高。
周荆北是个好男人,时间久了她肯定会爱他的,不管这份爱是来自于对他身份的敬仰,还是为着他绅士的品格。江林晚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是有希冀和期待的。乔野从来不会这样,他不是不耐烦就是生她气,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平平淡淡一张脸,他没什么好,话少心狠,无情无爱。
江林晚猛的吸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对周荆北说:“好啊,试试。”
她答应了,一路上却沉默寡言,心情恹恹。
周荆北带她去了云樵庄园,要教她学骑马。她换了衣服出来,周荆北已经在马棚前踱步了。
“喜欢哪个?”周荆北回头笑着问,他好像有感应一样,知道在他背后的一定是江林晚。
她在马厩前由左向右走着,端详着,被一匹纯白的吸引。刚回头还未来得及表达喜爱之情,周荆北就先一步摇头说:“不行,蒙古马很烈。你要选温顺一点的。”
江林晚完全不懂,只能任由他给她挑了一匹,样子倒是不难看,一看就温顺,眼睛都不那么有神,呆呆的。
她骑在上面,还有人牵着,一圈一圈的转着,这也太没意思了。恰逢有人骑着高大的马从围栏外呼啸而过,马的鬃毛飘逸,有风。
“这个好没意思啊,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她嘟囔着,垂着眼,受了委屈还不敢声张的模样。
北方男人怎么能扛得住南方女孩的娇俏,不用做什么,这软糯轻甜的声音已经足以让他答应她任何事。
于是,周荆北骑着马带她驰骋在山野上,骑马场广而大,她一直问:“还可以快一点吗?”
风呼啸而过,她的笑声却一直在耳边回荡。回去的时候,她说想在草地上走走。小时候她和林晨总奔跑在草地上,路过壁虎,跨过河流,还捉过蛇,一条草绿色的,细长细长的蛇。从前,她什么都不怕,像小男孩一样。
之后,他们去看了电影,又去吃了西餐,像每对恋人约会那样。最后,他送她回了学校,分别时,让她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再无其他。
周荆北很懂怎么赢得女人好感的,他了解人性,也能控制自己。归其根本,不过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而已。
在他看来,只要懂得进退,知道忍耐,万事可谋可得。
夜已至深,街上的人稀疏,很多店也闭了。南北会所里还络绎不绝的有人进出,吴印组织的聚会上,桌子上还放着很多尚未开启的酒瓶,地上歪斜的更多。
“乔野,你怎么不喝。”吴印端了酒杯给乔野,既然不喝,为什么要来。他从前可没这样的面子。
“没意思,我走了。”他才刚来,这闹哄哄的,也没调动起他的情绪来,站起来就要走。
“别呀,刚来就走。”吴印是有点多了,虚扯了一下,衣角都没够到。
“乔野,你坐下,我告诉你件事。”乔野的腿都跨到茶几外面了,吴印说了这么一句。
“你嘴里能有什么正经事。”乔野还往前走,头都不回。
“你妹妹的事儿。”
乔野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得逞的笑,撇了下头,示意他出来。吴印摇摇晃晃的跟了出去,在四下无人的角落,乔野站住了。
“我对我亲妹妹最多也就这么上心了。”
“别废话。”乔野只要听到是江林晚的事儿,那个脸就不是他的了,变的极快。
“前段时间有个推荐会,你妹妹和李秋白出的席,就是那个发改委的副主任。我看她无聊就把她喊到天台,我们聊的特别投机...”吴印一边说一边回味着,眼神轻飘飘的。
“你把我的话忘了。”乔野斜睨着他,声音比脸都冷。
“我哪儿敢忘啊。她是非凡女子,交个朋友更好。不是,重要的不是这个。”他晃了下手,怪乔野打乱了他的节奏,将声音压的更低,“重要的是,我第二天早上看到她在大堂,头发和眼睛都湿的,人也苍白惨淡。我怕她觉得难堪,便没有上去问她。”
“没多一会儿,李秋白也下来了,脸色也很难看。”
吴印是喝了大酒了,他从来没想跟任何人说这些的。一个女孩的体面肯定最要紧的。
他真的喝太多了,才觉得乔野不是外人,是可以知道的。况且如果江林晚被欺负,替她出出气也好,还有谁比乔野跟更能让人绝望。
乔野听罢,径直走了。
又是李秋白,她又跟李秋白搅和在一起,谁都是她掌心的玩物,只有李秋白是她的心头爱吗?
吴印以为他是要去找李秋白算账,不是,乔野只是不想再听,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留步,与他有什么干系。她要是能在周荆北眼皮下搞这些事,那真算她有本事。
马场那次之后,周荆北照例每周都会来学校找她,每次都会给她带一盒肉,各种各样。与从前区别的是,他现在明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问她吃什么穿什么论文写的如何,又让她少吃甜食和冰饮,不要熬夜。这种温暖是少见的,仿佛她们已经是亲人,起初每天打电话江林晚还不能适应,渐渐,她们的话多了起来,周荆北可以耐心的听她说任何事,还能参与其中。这么久了,周荆北从来没有过密的举动,正常的情侣行为都没有。并不是她期盼什么,而是他实在异于常人。
日子好像就要这样过下去了,谁与谁也不相干,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她后来不怎么想乔野了,却还是能梦到。
她喜欢做梦,所以她不会熬夜。
十一月底,秦钰的父亲被检举了,有第一封,就有接下来雪花般的举报信。而秦钰的叔叔,被带去审问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又牵连出来了很多人。他窃取了公司辛苦经营的果实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偷税漏税无视国家法度,养在外面的女人更是无数。人们眼里的低调惧内的企业家,首屈一指的慈善家竟是如此面目,这震惊了所有人,也包括秦钰和她的母亲,谁能想到他会在周边县城买一座房子,专门用来放古玩字画,还有专人负责擦拭照料,防霉防潮。还收藏各种奇特的天然矿石,形态各异,色泽多样。每一块从私藏家手里购得那都是天价,而他有整整三间屋。
秦钰的孩子早产,在保温箱里放着。那个男人倒是不离不弃,日夜守在她跟前,她不哭不闹,递到嘴边什么就吃什么,也从没问一句孩子怎么样
板上钉钉的事儿,没几天热度,提起公诉,等待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