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晚起了个大早,空腹就喝起了冰美式和绿茶,虽然对胃不好,但可以快速消肿,没有比这个更管用的方法,又贴了面膜,而这种种只是铺垫。
她最喜欢树莓色的睫毛膏,总也不厌,口红倒是常新。一套流程下来,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化妆的时候就在想穿什么,化完了还是没个定夺。穿新衣服吧,总不会错。
她出去的时候周荆北已经在等,一身西装革履,他平时穿着各种深浅的军绿已经很俊朗了,如今这西装领带当真衬的他出格,比乔野也毫不逊色。她低头看看自己,她们俩都搞的这么隆重,怎么感觉像去见家长。
“下午想去哪儿玩。”周荆北问她。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她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满满当当精致的礼品盒,有的织着金线,有的还有浮雕,她问,“这是要带去北京的吗?”
周荆北也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江林晚没再问了,反正她是什么也拿不出手的。
最先到乔家的客人是周荆北的父母,本来就是要接父母回北京的,顺道来看看乔知这个大哥。她们来的时候也是拿着无数的东西,得让人帮着一趟两趟的往进送。
“拿这么些东西做什么,这儿什么没有。”乔知看到妹妹是心里开心,脸上不显,嘴里还埋怨。
“我们家的有的你未必有。”她也不在意,她这位大哥从小到大就这样,虽然脸冷,却也处处维护她。大概只有大嫂在他心里是女人,是需要温柔呵护,好言相对的。
“姑妈,姑父。”乔野也下了楼,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
乔野显然没想到她们会来,并没有任何人知会他。
“乔野也醒了,好久不见你。”姑妈还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他那样高,再像小时候那样拍脑袋是不可能了。
“我应该去接您和姑父的。”乔野客套着。
“接也该由周荆北来接,谁承想他说他要去接女朋友。我们是一年不见都不会想起的人,女朋友是天天见面也想见的人。”姑妈语气是恼的,脸上却露着笑。
“他有女朋友了?”乔野也笑,淡淡的问。.
“嗯,来也是想见见那女孩。再带着你爷爷奶奶回北京。”
乔野点头,却装不出来好脸色了,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女朋友应该就是江林晚。她是忘记他之前的话了吗,他有没有让她离周荆北远点。原来是跟谁都行,就跟他不行。那些假意的温柔和嘴里的喜欢,没有半点是真心。
周荆北和江林晚提着各种礼盒进来的时候,乔野正扶着爷爷奶奶下楼。
江林晚完全懵了,为什么这家里这么多人,沙发上坐着的另外两个人是谁。
她们善意又怀着探究的眼光看她,因为她是外人吗,还是因为她跟周荆北走在一起。直到周荆北喊她妈,她才反应过来,脑袋看看还不忘紧跟着叫伯母。
周荆北也得二十七八,怎么会有这样年轻的母亲。那眼睛倒是跟老太太一样,大而明亮,眼尾有点上扬,很是贵气。
乔知淡漠的看着,当他看到周荆北所谓的女朋友是江林晚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沉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招惹了一对兄弟,乔野也就算了,喜欢年轻漂亮还说的过去,连周荆北这样优秀的男人也栽她手里,他知道她与乔野的渊源吗。
乔知看向乔野,他倒坦然,不紧不慢的扶着老人在餐桌边坐下,大概是放下了,乔知不免心底冷哼,就乔野这种脾性,谁能在他眼里待很久。
早餐是无比丰盛的,中式和西式都有,中式里又不仅有当地特色,也有北京的和广式茶点,西式都差不多吧,反正江林晚没看出来,她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动,生怕露怯。
“动筷子呀,小晚。”周荆北的母亲将一碗豆汁儿放在江林晚面前,笑着说,“尝了这地道的北京味儿,就算你也去过了。”
这碗放她跟前的时候她就闻到一股豆浆馊了的味儿,她乖巧的双手端起,放在嘴边,刺鼻的气味儿熏的她反胃。
周荆北看在眼里,伸手就要去拿她手里的碗,她却屏着呼吸一口闷了。大家都是一愣,旋即哄堂大笑。也是难为她了,这分明是上刑。
众人都或深或浅的笑着,只有乔野低着头,单手打了颗生鸡蛋在牛奶杯里,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的一切与他并不想干。而乔知牵着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江林晚与他对视时的一瞬,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冷漠,还有警告。
“小北跟江小姐走的好像很近。”乔野的爷爷开口了,是有距离感的江小姐,而不是从前的小晚。
“我们在试着交往。”周荆北从容的替她拿了一片火腿,回着长辈的话。
江林晚很讶异,这不是那天醉酒说说而已吗,他再也没提,也从没对她有过超越朋友之间的任何举动,怎么会在今天说他们俩是这种试着在交往的关系。
这话确实是她说的,所以她只能私下跟他解释,而不能现在发作。
“试什么。”乔野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眼神却在江林晚身上,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试着交往,接着结婚。”周荆北靠在椅背,手里拿着叉子,他的眼神炯炯,要是旁人定然心惊,乔野却不惧,将目光从江林晚身上转向周荆北。
“你正是升迁的时候,不用这么急。”乔知插话了,他从心里很不想让他们在一起,又担心乔野说话口无遮拦,再伤了两人甚至两家的和气。
“舅舅这话不对,”周荆北看着乔治的时候又充满了对长辈的恭敬,笑说,“军人是以身许国,也没规定说不能结婚。”
周荆北的母亲看出了些端倪,自己的父亲、大哥和外甥都在反对这件事。她看着这女孩明明很好,漂亮又乖巧,心也实。
“先吃饭吧,吃饭。”她打着圆场,这场面感觉随时要失控。她的儿子她了解,平时是温文尔雅,没有任何攻击力,要真动了气,只怕要翻天。
江林晚用毛巾擦拭了几下手,站了起来,努力平复着,让自己的笑看起来尽可能自然:“我学校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很高兴见到你们,伯父伯母。”
又冲着上座弯腰颔首,说:“爷爷奶奶,祝你们身体健康,一路平安。”
“别走啊,怎么能刚来就走。”周荆北的母亲见她柔柔弱弱,声音也软软的,心都要化了,江林晚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女儿,奈何她只有一个儿子,那么做儿媳也好的,她才不管谁反对谁赞成,只要她儿子喜欢,她就要在北京给他们办最盛大的婚礼。
“军区最近也比较忙,我们来就是陪着各位长辈吃个早饭。”周荆北体察她的一切不适,并能如她所愿,这一刻江林晚是心怀感激的,她再多待一刻,只怕就要乔家这爷孙三代给生吞了。
“稍等一下。”儿子都这样说,也不好挽留了,她从沙发那的袋子里找一个过来递给江林晚,“这是我给你定做的旗袍,就当见面礼吧,本来还想看你穿一穿呢。”
江林晚看周荆北,他笑着点头示意她接着,在她想来,一条裙子不值什么的,收了也算遂了长辈的心意。
“是他告诉我你的尺码,我看确实是合身的。”周荆北的母亲打量着江林晚的身材,确实完美。
本来乔野不打算给江林晚难堪,就如他之前所说,他已经有意无意给她带来无数伤心和伤害,他已经决意不与她相较。听到这句,瞬间就火气上涌全聚在了天灵盖,若不是赤裸相见,周荆北怎么知道她的尺码,这是旗袍,多一厘少一寸都不行的。
“那就试了再走,别辜负了长辈的心意。”乔野开口,江林晚下意识就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她不敢忤逆乔野,她害怕乔野把一切都说出来,将她的尊严撕碎再踩在地上。
她穿着旗袍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时,所有人都聚心看着,月白旗袍,左边绣着一支绿梅,与她的短发正相得益彰。仿佛是民国时期书香世家的小姐,既受过四书五经的熏陶,也受过新文化新思想的洗礼。
“差点忘了,缺一对珍珠耳环。”周荆北的母亲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绒盒,将耳环拿出来亲手替她戴上。
不论是谁都得承认,她的美貌出众,气质更是难得。
难怪。乔知嘴角浮起讽刺的一笑,扭头动了筷子。
“南方姑娘多灵气,真漂亮。”周荆北的母亲欢喜的不行,从前到后的看了个遍。
周荆北笑着,确实,从南到北,他从未见过比她穿旗袍更好看的人了。
江林晚任由她们看着,假装不经意的瞥了眼乔野,他也看着,从前被她种下的种子,后来疯狂长成了野草,这一刻,也由她放了一把火,烧为灰烬了。
可是他,再也伤害不了江林晚了,他做不到了。他此刻的所有情绪,都倾泻向了自己。
周荆北和江林晚走了没多久,乔野也走了。看着窗外来往的车,猜想着此时她们在车里的欢声笑语。江林晚是能说爱笑的,只不过从来不在他面前。他能怎么样呢,他还要怎么样。她是打定主意要因为第一次的事儿记恨他一辈子了。
从江林晚假装自杀开始,乔野就决定远离她了。可是她们总能遇见,后来他感觉到她的态度有了转变,所以又生出了些希望。现在看来是错觉,是她长大了,知道隐藏了。
乔野低下头,这有什么不甘心的,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遂过他的愿。从前是等,后来是忍,再后来是顺从,他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做都一无所有。所以当他想要的人出现,他就疯了,他想都不想,上去就捆住人手脚。还是一样,还是同样的结果,他没有得到。
他从来不说。
可以言说的伤痛,都不是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