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在迷蒙中听到外面有了细微的响动,她睡着了,竟然睡这么久。
“这个项目利益分配这么合理吗,董事会头一次开的这么顺利。”是乔野的声音
“还得经过股东会,有回旋余地。”这是杨舒,她听的出来。
“不用,既然大家都乐意,不好断他人财路,走流程的时候别为难。”
乔野能是这样好心的人?她不信。秦钰不知道这些话她能不能听,也拿不准应该怎么走出这扇门,以什么心情姿态,乔野又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以为她故意偷听。
她正犹豫,听得乔野清清楚楚一句,“什么事。”声音比刚刚更有力度,沉静威严,不辨喜怒。
肯定有什么人来了,她正要从门缝里瞧瞧就听得江林晚的声音,她还敢来,竟然敢找到这来,她还有脸来,恶人告状吗。
她故意打湿头发,裹着浴巾出去,她看到了江林晚片刻的怔愣,而乔野自始至终都只看着江林晚。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纵容她吗?她可是正牌女友,她只是捍卫自己的感情就惹的他一次次的不高兴和警告,可是江林晚的心机和算计又有过什么报应,没有,所以她愈发嚣张。
江林晚走了,乔野也走了,只怕是去追她了吧。
秦钰环顾了一圈只剩她一人的办公室,转身进到卧室,整理起了自己的头发,补着妆容,她且忍着,等她和乔野结婚,等乔野厌烦,她自会跟江林晚清算,连本带利的还给她,一定。
乔野坐在车上也不说去哪儿,司机不敢停下,更不敢拉他去任何地方,就这么漫无目的转着,老城区到开发区,上高架桥,过跨江大桥。这城市的霓虹和人影一样,能融入时是烟火气是热闹,不能融入时就是被世界孤立的武器。
他坐在最昂贵的车里,拥有亿万人做梦都难以想象的财富,他曾一腔热血,却被至亲浇灭,他胸中的热涌也尽数冰盖。他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屑,什么都不怕。
乔野知道她不可能怀孕,他从没让谁怀孕,他很清楚。她无数次都是将他至于难堪的境地,只为自己一口气,她向来这样。事发之后佯装害怕,流泪服软,与他亲近,婴孩般不知所措,他知道她的伎俩,却又身不由己的纵容。
南方的雨一下便好几日不停,且一日比一日大,老城区又开始积水,第四日已经要漫过小腿。江林晚一有闲暇便坐在窗户前听风看雨,阴沉的天,低压的云,从无间断的雨,看不厌似的,一坐就是半响。
她希望这雨下的再大些,最好天能漏个窟窿,淹到这条路连车都进不来。
只是睡个午觉的功夫,等她醒来,雨已经停了,太阳出奇的大,她望着楼下的积水发呆,又对着手机里传来的简讯发呆,不出一刻钟,一辆黑色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
南北会所,今天已经被拜疆的董事长乔知包场,要为他的太太庆生。宴会厅是精心布置过的,但是只有一种花,君子兰。墙壁上有乔太太的孩提和少女时代的照片,包括她与乔知相识,再到乔野出生,都在其中。流光溢彩的香槟塔,精致名贵的糕点菜肴,和那些来的比主人都早的客人们,都昭示着这是一场豪华的盛宴。这种场合其实就是一场资源的融通互换,男人关注的是基金和股票,女人关注的是珠宝和限定,毫无疑问的是,大家都盯着别人拥有的,而不是自己得到的。
乔野来的最晚,他穿的再普通不过,却还是凭着优越的身高相貌得到了所有瞩目。
“乔野哥。”秦钰在一众艳羡中,小跑过去搂着他的胳膊,红色的抹胸长裙,喜庆也应景。
乔野低头拍了怕她的手算是回应。
“我爸妈也来了,要不要打个招呼。”秦钰指了指右前方。
乔野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家的大人在一起聊着什么,倒真有些做亲家的亲昵。
“伯父伯母。”
“乔野来了,得自罚一杯,你母亲的生日数你来的最迟。”秦父扭身拿起一杯递给他,笑得慈祥。
他拿过来一饮而尽,搁下杯子,笑着说,“是我的不对。”。
“乔董,既然人齐了,你不携夫人上去讲两句。”秦父今天的话格外的多,完全不似之前的做派。
“那我们先走一步。”乔知牵起妻子的手,还看了乔野一眼,示意他跟上。
乔家一家三口在台上,乔知说着人至老年的感慨之言,回忆起他们大学如何相识,他又是如何打败一众追求者抱得美人归,再到结婚,包括他们后面一些难忘的经历,他真心实意的赞美乔母,言不由衷的夸奖乔野,动情之处眼眶也红了,乔母靠他更近,两人相视温情脉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是神仙眷侣。低下看着的人不少也深受感动,最冷静的人反倒是乔野,他笑容比外人都淡,看着父母,又看向台下。乔知为人做事不论,爱妻的心确实始终如一。这也是乔野就算心里芥蒂再深,表面也会给足他做父亲的尊严。
“小钰,来。”乔知向秦钰的方向招手,
话已至此,乔野只得走到台前,朝站在台阶下的秦钰伸手,秦钰环顾四周,在众人的呼声中,羞赧又骄傲的将手放在乔野手里,台阶不算高,她一步便能跨上来。
“秦钰和乔野即将订婚,那些跟拍蹲点的媒体朋友可以放过他们了,你们猜的都是真的。”乔知一番话,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乔野低头看秦钰,秦钰的头埋的更低。
乔知看向他俩,乔野隔着母亲和秦钰与他对视,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乔野眼里有真真切切的冷漠冷淡,比往常争吵是更甚。
乔知低头在妻子耳边说了什么,乔母也朝着乔野看过来,只是一眼,又心虚似的闪烁着移开了目光。
看来还有事瞒着他,没想到连母亲都瞒着自己,乔野垂下了眼睛,他从来没有得到谁全心全意的情感,母爱也是。
“谢谢大家今天能来,本来不该兴师动众的,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但是乔知知道我爱热闹,非要办一场。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我以后要多生几个孩子,至少一儿一女,可惜我身体不好,只有一个乔野。我没有女儿的遗憾一直有,秦钰多乖巧,比乔野不知贴心多少倍。但是他们结了婚,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今天还有重要的一件事,我们不只是有了一个好儿媳,也多了一个女儿,介绍给大家,全当是个见证。”
大家都以为乔母的意思是要把儿媳当女儿对待。
乔母朝着台后一侧招手,“过来,孩子。”
只见后台的右侧款款出来一个女子,正值芳华。
齐耳的短发,留着空气刘海,精致的五官鹅蛋脸,唇色殷红,天成一般。中式的月白色长裙,没有完全裹在身上,也不是太宽松,像民国时期书香门第家的女学生,温柔婉转,清纯倔强。她走到台前,令这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少了几分颜色。也是,得有这样的品貌才能配得起乔家的高门。
乔母向众人介绍着江林晚,说不完的称赞与喜欢。江林晚站在中间,只感觉到了颅骨的重量,脸颊和嘴唇麻木,她笑着,尽力让自己得体、大方。
今天还有这一幕,秦钰也万没想到,她第一时间抬头去看乔野,乔野挂着笑看着,好像他自始就知道,她又看向台下的父亲,父亲朝她轻微的点点头。看来就她不知道,她也很懵,她应该高兴吧,她也不能怎样了,她只能高兴。
“晚晚,这是你的哥哥乔野,这是他的未婚妻。”乔母拉着她的手走到乔野和秦钰跟前。
乔野微笑的看着她,眼里的煞气她看的分明,不禁有些害怕,她转向了秦钰,喊了一句:“嫂子好。”
秦钰一愣,没以为她会这么称呼,旋即拉住她的手,“妹妹好。”
这样难得难见难以置信的场面,很快便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火速上了热搜。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阴谋论,热度一时无两。
宴席期间,她一直被乔母拉着,真心喜欢疼爱她一样,介绍给各种商人官家太太小姐,吃饭的时候也是让她坐身边,连亲生儿子都不重要了。
乔野坐在她旁边,夹了几筷子菜便没再动了,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听着看着。她总感觉脊背发凉发直,感觉一双含刀带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要是无人在场可能就将她刺死在当下。她不由得回头,乔野这才将眼光轻飘飘的移到她身上。
“吃饱了吗?”她吞咽了下喉咙,硬着头皮问他。
乔野漠然的看着,疏尔散漫笑起,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饱了,你多吃点。”
她也没吃几口,满桌子美味珍馐,就是少点食欲。
一楼吃罢,又移去二楼宴会厅,甜点,水果,美酒早已准备妥当,摆放在精致的餐具里,在印花的白桌布上。
江林晚演奏了一曲,PorUnaCabeza,交缠浪漫也不失磅礴之气,经典一曲赢得满堂喝彩,乔母也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毕竟是当众认了亲,长的总归是自家脸面。
乔野在角落端着酒杯轻晃,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满脸笑意,拥簇在台前,她也确实像个富家小姐,矜持矜贵。于她而言,他到底是什么深渊牢笼,为了摆脱,她什么都能答应。
散场的时候又是一通寒暄和祝贺,她们目送宾客一个个都上了车,俨然一家四口,最后走的自然是秦家,她眼看着秦钰跟乔野依依惜别的样子,临走还在乔野脸上亲了一口,装的一副害羞模样。
有必要吗,这么一把年纪了,演什么初中生。恶心,她最讨厌秦钰,没有之一。江林晚以为她站在角落就透明了,心里想什么,脸上总会露出点痕迹。她也没想过当最后的客人走了之后,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血雨腥风。
儿子总不能忤逆老子吧,乔知之前告诉过她,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