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殿下言重了,家妹不是记仇的人。”
云游将令逸安放在桌子上的头发移到另一边,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还是请殿下自重,照顾好您府上那位才是,家妹就不劳您费心了。”
家妹?他们不是师徒吗?
令逸安又瞧了瞧他们,异域服饰,共坐一桌。说是兄妹关系,怕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原来都是撒谎的人。
令逸安瞧着苏清婉,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动人,只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好了,今日是皇后的寿宴,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才好。来,咱们……”
“报!”
令桓宇刚想说举杯同祝,就被殿外一个侍卫的吼声给打断了。
“报什么?长没长眼睛?”
陈公公上去就是一顿好训,现在的奴才们都太不懂规矩了,哪有先皇在世时自己那么守规矩……
“无妨,让他说。”
看似是意外之事,可令逸安却是记着,那个侍卫不是别人。
正是那日玉华宫走水时,前来上报的侍卫啊。
如此看来,那日之事果然不简单……
说到这儿,令逸安今日出现在昭阳殿也绝非偶然。而是在落日十分,醉酒消愁之时,无意见着了数日不见的蒋济。
主仆再相见,蒋济没什么变化,他倒是瞧着主子清瘦了不少。
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蒋济就推着搡着送他上了马车,说是皇上查清了那夜走水一事的真相,召他入宫。还说殿上还有人挑衅,让他上去比一场,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皇家颜面。
于是令逸安就被这么坑着骗着进了宫……蒋济那小子却是又不见了踪影……真是,想到这儿令逸安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臭小子,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学着会跟自己打哈哈了。说的什么比武,却没说是招亲……
等回去了,要好好整治他一番。
“回禀皇上,奴才在恒王府发现了数名烈焰骑兵的踪影,懿王殿下怕是蓄意谋反。”
蓄意谋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你这狗奴才,说的什么胡话!”
令宸牧听了这人说的话,立马就坐不住了,上前去踹了那侍卫一脚,一脚就把他给踹的吐血。
“皇上,您莫要听信这奸人的话,臣为天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您不能就凭他这奴才的一句话,就把臣给治罪了啊!”
其实这若是放在往常,令宸牧根本不用用这种求人的口吻和令桓宇说话……只是今日,朝中大臣皆在,还有南越北疆两位邻国贵宾……他若是不给了令桓宇的面子,以后在天朗,还是别想要混下去了。
况且,烈焰骑兵已经调了大半去恒王府……剩下的根本不知晓大殿现下发生的事……除了沉香,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能打的。
他未曾想过,算计了这么多年,竟一时疏忽被这侄儿扳倒在这种场合。
“皇叔别着急,让他继续说。”
令桓宇示意,让人将那奄奄一息的侍卫扶了起来。
“你说,你将实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让在座各位都听听。皇叔,不成人非君子。你有什么话,等到这奴才说完了再行辩解吧。”
令宸牧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却被身旁的几个太监死死的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回皇上的话,奴才今日应您之命去给恒王府下解禁令……谁曾想,在门口便瞧见了一众烈焰骑兵将恒王殿下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原先还以为,是懿王来恒王府做客的……可没想到……没想到那些骑兵一见到奴才和几个同行的侍卫太监便大开杀戒……所幸蒋公子救了奴才一命,奴才便赶紧赶过来通报皇上您了,皇上,蒋公子以一敌十怕是体力不支……还请皇上遣人去恒王府上瞧一眼,免得蒋公子被杀人灭口!”
蒋公子……蒋济……
令逸安眉头一皱,也不知皇兄这些天留蒋济在府中,都叫他做了些什么……
他觉得今日之事,直到现在,都是令桓宇精心安排的。皇兄安排了自己,安排了蒋济,安排了三皇叔,安排了在座的所有人。
难怪自己今日还在思索,为什么蒋济会匆忙的把自己给塞上马车,而不像往常一样急戳戳的跟来。
怕是早知道王府要出事,特地在那里守着的。
“就算是看到了本王的烈焰骑兵哪有如何?本王是担心恒王久被幽禁,心情不好,做什么傻事,特地派人去守着的!你这狗奴才,简直是一派胡言!”
懿王说着,眼里凌厉的目光,凶狠的简直都要将那小侍卫给杀死。
“别说了,三皇叔。”
令桓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而后看向了陈公公,“外头那群人呢?请进来吧。”
外头那群人?
哪群人?
令宸牧紧张的咽了口吐沫,而后看见蒋济竟拎着几个人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来过来。
如此血腥的东西,引的一众哗然。
苏清婉害怕的躲在了云游身后,其他妃嫔更是被吓得失颜大叫。
“皇上,奴才前来复命。”
复命。
他说的是复命。
令逸安微微皱了皱眉,这才不过数日,蒋济就为皇兄所用了吗?
难道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给别人效忠……
“起来吧。”
令桓宇看向了令宸牧,“皇叔,这几个人头,你可还熟悉啊?”
怎么可能不熟悉,那都是烈焰骑兵几个分支的头头……都是他的心腹。
如今竟然只剩一颗头颅。
还在滴血。
令宸牧气的脑袋发晕,自己的大势已去吗?可是他真的不甘啊!
蒋济并非孤身前来,跟着来的还有几个活口的骑兵,但是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了。
最后被抬上来的还有一具女尸。
白布盖着她的脸,但是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样东西。
苏清婉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东西不是别物。正是那让自己认清现实的玉佩。
看来这女尸不是别人,正是月心了。
月心为什么死了?
苏清婉着急了,目光投向令逸安,想要找他要个解释。
虽然令逸安和月心骗了自己……但月心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苏清婉选择离开,也是想要成全他们这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想横在中间惹人讨厌。
可是这怎么数日不见,人就死了?
令逸安避开了她的目光,轻轻的拽住了自己的衣角,神色里写满了怯懦。
他在逃避。
苏清婉清楚的知道,令逸安向来是个敢作敢为的君子,此番面对月心的尸体,竟然别开了头……说明月心的死,一定和他逃不了关系……
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弄成这样……
苏清婉皱着眉头,心里有苦说不出,有鲠在喉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如若自己和云游没有来天朗这个地方,没有遇上令逸安,没有傻乎乎的进那家暗娼馆,没有失去浅乐姐姐……
只是这些都已经发生了,更改不了了。
她也只能盼着身边的漩涡能少一些,浅一些。不要事事都拖着她团团转了。
“今日呢,借着皇后寿辰之宴将大家聚起来,朕要跟你们说几件事情。”
令桓宇站起了身,拍了拍手。
“在座的应当都知道,先皇在世时,就严打淫糜之风,天朗几十年都未曾有过娼馆这种东西。想不到前些日子,朕接到情报,说懿王私自做起了娼妓生意。朕这皇叔啊,还真的是懂那些官商大贾的心思,心细为他们体谅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令桓宇知道,和懿王互通有无的大臣,一只手可数不过来,所以这遭,也算是杀鸡儆猴了。一个个坐着都是人模人样的,其实不知道私下进过多少家馆子,国库发给他们的月银,也不知道有多少进了令宸牧的兜儿里。
若是这事一直搁置着,等到令宸牧起兵谋反,那这些大臣们多半会跟着附和。只是如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任谁也不敢出这个风头去帮懿王了。
这也算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叔知道朕和恒王在调查此事之后,也不敢明面儿上对朕做什么手脚。于是就将楚凝公主当做了活靶子。”
令桓宇继续说着,言语间丝毫没有停留,“那夜玉华宫走水一事,并不是恒王的手脚,而是懿王的嫁祸。朕所以就假意将恒王软禁了数日,就是为了引朕的好皇叔上钩儿。”
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懿王,“皇叔,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人证朕有的是,您要是想对质的话,最好先便好理由,莫要被朕寻出了错处。”
大殿沉默了半晌,所有人连呼吸都是轻声的。
“既然皇叔没有异议,那便是默认了。”
令桓宇高声说着,今夜他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懿王令宸牧,祸国殃民,着令辍其封号,打入禁生狱牢,择日处死。”
择日处死。
沉香听了,身子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靠山也倒了。
为什么他就非要这么不走运……跟谁谁就倒霉。难不成他就是个扫把星吗?懿王叱咤风云了那么多年,竟然今日也落到了这个地步。
以后他还能依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