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本宫也是惭愧,将门出身,却对武功兵法不甚相通。公子怕是问错了人。”
方韵悠悠地说着,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沉香留。
如此直戳戳的给人难堪,也就只有她干得出来。
“朕看,公子的剑法柔中带刚,是好剑法,来人啊,赏。”
令桓宇未等沉香接话,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异常之时,便将话头给抢了去。总不能在这个场合把这种小事儿给闹大,不过若是都赏了,这小子还逮着方韵不放手,那可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
“还不快谢过皇上,直直的杵在哪儿干什么?给人当靶子使啊?”
令宸牧对着沉香喊着,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毛病,原先对自己是百般顺从,细声细语的求着自己带他来见见世面……怎么现在犯冲犯得这么厉害?谁给他的胆子在这儿撒野?
“奴才叩谢皇上圣恩。”
令宸牧都发话了,沉香也自知不好多言,只是眸子还是不由的往方韵身上瞟。看来自己这一击并没有在方韵心里激起什么水花……不过也是,她都做了皇后好些年了……这种场面还是见的多了吧。
“沉香公子连胜多场,可还打得动?”
令桓宇饶有兴味的说着,“朕有位胞弟,武功也是了得,不知公子可否与他一试高下?”
胞弟?
苏清婉的丁香小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云游给压住了,“别说话,这时候还轮不到咱们说话。”
哦……
不让说那她便不说了……只是她在奇怪着,明明令逸安已经是被他老哥软禁不让出府了,为什么令桓宇还在大殿上说这样的话。
若是说弟弟,那也便不会让她多想。可是他偏生说的就是胞弟,胞弟还不就那一个负心汉吗?
今日要是在殿上见了他,苏清婉想着,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有自己想的那么镇定……
可懿王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比苏清婉还要震惊,直接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说道,“恒王殿下不是被皇上您软禁了吗?这……天下人皆知,被软禁了,他,他是怎么会过来的???”
“你看,有人坐不住了吧。”
云游沉沉一句话,让苏清婉更是糊涂了。
“你别着急,今日这宴咱们可算是来对了,等着看好戏吧。”
“哟?三皇叔这是什么意思?今日皇嫂做寿,这么大的喜事,本王还能不来不成?”
还未等到令桓宇回答自己,令宸牧就听见了昭阳殿外一个清脆熟悉的人声。
是他……
他真的来了……
熟悉的白衣,头发挽了起来,扎在脑后。唯一的点缀便是帽子上的一块白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清婉看见了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这句话,她一面暗暗恨着自己的不争气……一面又忍不住冲着令逸安多瞧了两眼。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是好看。
可令宸牧却不这么想。
令宸牧攥了攥手指,颧骨上的青筋已经发红暴起,显露着他的忍耐。
“臣弟给皇上皇嫂请安。”
令逸安走上前去,奏乐师也渐渐停了下来,一曲终了,这世道似是都变了一样。
“快起身吧,来。”
令桓宇说着,更是从皇位上下了来,从楚凝和科尔钰前走过,直直的赶到了令逸安身旁,冲着殿内人惊异的目光,高声说道,“前些日子,朕错怪了恒王殿下,委他软禁了数十日,是朕办事不妥。玉华宫走水一事另有实情,这个咱们待会儿再说。来,沉香公子,请吧?”
他一番话说完,将空地给让了出来,“愣着干嘛呢,奏乐啊,给公子和王爷助兴。”
沉香看着令逸安,眼里也是满满的敌意。
他并无心娶什么公主,也自知配不上。可令宸牧让他出风头,做马前卒,他也只有听命的份儿。若是他敢有些什么自己的想法,令宸牧也是断然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的。
沉香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可也有些事情想做……首先头一件就是报复方韵,而后便是令宸牧答应自己的……找到月儿……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原先令宸牧让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找个机会,把恒王给除了。
他原先想着,好好磨磨自己的功夫,趁着今夜皇后寿辰,宴席结束之后就潜入恒王府杀令逸安一个措手不及……谁曾想,皇上竟偷偷的将他给移出来了,这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他恳求懿王调往恒王府的烈焰骑兵又该怎么办。
沉香现在只盼,烈焰骑兵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落得一场空,搞不好还会中了令逸安的埋伏……
只是回去之后,要好好向令宸牧请罪了。这次是他失策,还以为恒王被皇上软禁之后会消沉好一段时日,如今瞧来,却像是自己和懿王,被他们兄弟两给算计了一通啊。
“方才见公子连打数场,怕是体力不支,公平起见,本王让你一只手。”
令逸安说着,眼里是深不可测的笑意。
让我一只手?
呵,狂妄。
沉香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看着一袭白衣的令逸安,都是皇后娘娘的寿辰,还穿的像丧事一样。他以为他自己很是厉害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话不多说,殿下,咱们这就开始吧。”
冷厉刀锋旋转而至,荡剑回击,一错身便分生死。
沉香和令逸安打的那是难舍难分。
苏清婉瞧着,这一仗虽是为招亲而打,但就连她这样一个不甚懂武功的姑娘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是拼了真功夫的。
指不定哪一剑就抹了谁的脖子。
“我看这两人,指不定是有什么私仇。”
她小声在云游耳边说着,话音刚落,奏乐声也跟着停了。
沉闷的一声儿响起,她瞧见沉香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你输了。”
令逸安说着,高傲的将自己的剑收了起来,而后俯下身,一个用力就将沉香给拉了起来,凑近在他耳边附耳说道,“输不起的不是君子,想来公子的武艺还需磨砺啊。”
沉香闷闷的不说话,心里压着气儿,实在是看不惯令逸安这副得意的模样。
“好,这局便是恒王殿下胜了。奏乐!朕有赏!”
令桓宇拍手叫好,带着下面一众人都跟着拍手叫好。
他们不敢对正在兴头上的皇上有什么违背。
起码现在,明面儿上不敢。
令桓宇近些时日,对国内大小事都十分关怀。勤政到了朝中大臣惊异的地步。如此这般,自然也成了某些想要谋权篡位的人的眼中钉。
比如瞧着养子失利,慢慢坐不住的懿王。
“臣弟叩谢皇上圣恩,那么,还有要上来跟本王比试的吗?”
令逸安说着,环顾了四周,大家都畏畏缩缩的不说话。
半晌之后还是无人应他,令桓宇笑着,“既然无人应战,那今日招亲的胜者便是恒王了。”
什么?
招亲?
令逸安脑子一懵,看着自己的胞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皇上,您不是已经为臣弟……”
令逸安急了,皇上明明给自己许过婚的,难不成他忘了?忘了……忘了也没关系,提醒一下便是……不能让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又给自己许了个婚……那清婉怎么办?虽说那丫头因为月心的事情已经不愿意嫁给自己了,可他们两人也是谕旨赐婚……没人到皇上跟前悔婚的话,那她就还是自己的人啊!
“哎,”令桓宇摆摆手,示意令逸安不要再开口,“你的那些事,朕也听说了一些。你既对江姑娘无心,爱上了婢女,那便不要耽误人家了。今日朕将楚凝公主许配给你,让那婢女做你妾室,你觉着如何?”
你觉着如何?
听着像是在问他的意见。
其实谁听不出来,这就是在命令啊。
令桓宇端起了酒杯,朝着云游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用意颇深。
苏清婉和令逸安都看见了,免不得要想,是不是云游将这件事告诉令桓宇的。
可他却是无辜的紧,脚跟还没站稳,计策还没想好,他怎么敢将这件事草草的就跟皇上说……恐怕是皇上早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探子……将月心的事,完完本本的上报了。
还朝着自己点头示意……手段真是高超……
这回儿云游怕是怎么说也说不清了。令桓宇给自己下的套,又把自己给箍紧了几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分上,令逸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只以为,今日在昭阳殿上有比武竞技,可从未想到过,这次比武是为了给公主择婿的。
遥遥的望了一眼楚凝……稳重大方,是个美人。
可再美的人,也比不上丫头在他心里的分量。丫头的眼睛就像是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不由得越陷越深。
如今他算是彻彻底底的陷进那汪潭水里去了,只有她在的时候,眼前见着的东西才是光彩的。
数日未见,今日瞧她一身异域装扮,更是比以往更能撩拨他的心魄。
可惜,这样一个能撩拨自己的人,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这冒冒失失的姑娘站在自己前头,踮着脚看着杂耍……是那般的灵动活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轻轻一笑就能让人心情大好。
他看着令桓宇,紧紧的握着拳头,朝着胞兄深鞠了一躬,“臣弟,谢皇上赐婚。以后还请公主指教。”
楚凝娇羞的露了笑,显然是对自己的夫婿十分满意了。
可她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就见令逸安走到了那位南越圣女跟前。
“此生是我负了你,割发断情。”
令逸安的眼里不由得盈了些泪水,拔出剑,取下帽子,割下了一段青丝,放到了苏清婉的跟前。
乐声停了,乐师怕也是被眼前所景惊了,不敢再发出什么声响。
割发断情……
令逸安,你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