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搬出,那岂不是公开站在了贺王的对立面?张仪正吃了一惊,却晓得安六不会开这个玩笑,便道:“六哥客气。”
“不是客气,你懂的。”安六诡异地笑了笑,放下不曾沾过唇的水杯,用力拍了拍张仪正的肩膀,道:“大家都不容易,只盼着圣上与娘娘安泰康健,便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和子孙的福气。”
张仪正目送安六走出,在椅子上稳稳地坐下来,静候传旨之人到来。
上京城郊外,已经成熟等待收割的麦子静静地在风中摇曳着,此起彼伏间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青衣青鞋的许扶沉默地立在海洋的正中,背手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瘦削的身子犹如一颗冷硬的铁钉,直直地,尖锐地插在土地之中。
赵璀立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警惕地盯着他背影轻声道:“那边答应你了。”
许扶头也不回地道:“那边是谁?”
赵璀噎了一噎,生硬地道:“你不用知道。”
许扶回过头来望着他嘲讽一笑:“你真好笑。”
赵璀有些恼怒,断了的那根小指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什么地方好笑?”
许扶道:“要我舍弃身家性命,却连买主是谁都不能知道,难道不好笑?让他来见我,否则免谈。”言罢又转过头,继续眯了眼睛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有一枝箭,从远处对着他的背影直射过来,赵璀看得分明,不及思索便冲口而出:“小心!”
许扶却是充耳不闻,动也不动。
赵璀眼睁睁看着那枝箭从许扶颈边擦过,“咄”地一声闷响后插入到前方不远处的麦田里。
许扶上前,弯腰,拔箭,转过身来对着赵璀的方向,面无表情地将那枝箭掰成两截,轻蔑地扔在地上,然后摊开两臂,将胸腹坦坦荡荡地露出来,冷硬地看着赵璀身后空旷的天和地。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令得他像一只凌风起舞的孤独大鸟。
赵璀盯着许扶看了片刻,有些羞愧地垂了眼。
“啪,啪”有人击了两下手掌,原本还空旷无人的麦海里缓缓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白发灰衣,唇上无须,腰背早已经有些驼了,走路也显得有些迟缓,其余人等清一色的斗笠短褐,身强体壮。又有一个年轻女子远远立着,手里提了把弓箭。
许扶沉默地看着那当先朝他走来的老头子,眼里渐渐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来。
那白发灰衣的老头子走到赵璀身边,微笑道:“你真没有用。首鼠两端,我真怕将来你会误了我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