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子杀人了
其中一个黑色雨披从手中打开平板电脑，低声问道：“范围？”
“从刀口上来看，那个人砍出这一刀也废了一些力气，所以刀锋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有些疲软。但这足以杀死程度了。”领头人蹲下来，触摸了一下尸体，而后站起来道，“修为应该在不惑初期到不惑中期之间。男性，年龄大概20岁到30岁之间……”
手持平板电脑的黑色雨披正在框体内不断输入，听见领头人如此轻易地下了年龄论断，他愣了愣：“男性我可以理解，修行庚金之气的人，很少有女性。可你什么时候学了侧写？还能分析杀人者是多少岁了？”
咳嗽了一声，领头人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少顷，黑色雨披下传来他略带无奈的声音：“你忘记了，公安的笔录里有写，之前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木匣子进了疗养院。而程度身上的这个伤口，需要一把大刀。”
“所以，木匣子里就是那把杀死程度的大刀咯。”第三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色雨披下，传来一个清脆得仿佛黄莺歌唱的女声，尽管是在暴雨之中，却能让感觉到其中浓郁得几乎要绽放出来的活泼气息。
她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脱掉黑色雨披，就好像一只蝴蝶从干枯发黑的虫茧里钻出来，柔美的身体，洁白的脖颈，耳垂上的四叶草耳环活泼地跳动着，随着她纤细的双手摆动，她的乌黑亮丽的长发飘散，如同蝴蝶张开了翅膀，翩翩起舞。
雨夜中，她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珠仿佛就像是一对珍贵的猫眼石，精致的面容几近让人窒息。
整理了长发的女生摊手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肩膀，蹦跳着对两人道：“我觉得装这种神秘感太累了，我还是习惯普通点好。而且……可能只有你们这些男人才会觉得这种雨夜中的黑色雨披看起来很阴暗很帅气，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在警察面前的时候，就好像是三个邪教的教徒，我甚至都觉得人家会不会当场掏出枪来把我们射得空穴来风……”
领头人无奈地脱下了雨披，雨披下，是一张成熟中年人仿佛刀劈斧就的脸，他无奈道：“小鱼，不要乱用成语。”
被称作小鱼的女生吐了吐舌头，撇嘴道：“我觉得很传神啊……”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考虑考虑，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领头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知道跟古灵精怪的小鱼讲道理迟早得把自己绕进去，所以只是转过头对剩下那位不肯解下黑色雨披的人道，“我们刚刚打算对程度进行全天候监控，结果工作还没有开展，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有没有查到信息？”
“龙城里所有庚金之气的修行者这边都记录在案，但你说的20到30岁之前的年轻人，没有匹配的数据。”黑色雨披道，“本来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就不算太多，20岁到30岁之间就能进不惑的更少，也只有那些大门派和我们局里的人有这样的实力。”
领头人皱了皱眉，问道：“会不会是还没有入档案的修行者？”
“那就很难说了，就算在龙城，至少也生活着几百名黑户，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人符合你的条件。而且……如果说是‘僭越者’呢？”
领头人摇了摇头：“应该不太可能，局里的报告单上，最近三年龙城的裂缝都很平静。”
小鱼正在一旁，靠着原本警局在雨棚里摆放的工作台，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根彩虹般的棒棒糖，塞进樱唇中抿了抿，而后心中一动，举着棒棒糖道：“会不会是杀人灭口？”
领头人看着程度的尸体，仔细想了许久，还是没法下论断：“还很难说，而且我们还没有对他进行监控，难道有人得到的风声比我们还快？”
“谁能比局子里得到的消息还快？”小鱼把棒棒糖塞进嘴里，一下子就坐在了工作台上，双腿晃荡着，她抬头皱眉苦想，“现在比较急的就是胡兴国，要赶紧对他实施一些措施。我们都已经查到现在了，既然程度出了事情，总不能让剩下的几个目标也在我们眼皮底子里出事儿。”
简生当然不会想到，自己杀一个人，引起了“那个局子”的注意，同时，程度身上的一些他尚且还不知道的原因，更是导致了他另外一个目标，胡兴国的一些变数。此时此刻，恐怕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早已经懒得去想。
他喝醉了。
这是他回国之后的第一次醉酒，也是他这十年来，第一次喝醉。
在非洲，他就好像是一只潜藏在无尽草原上的老鼠，面对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捕食者，他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警惕，只要有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他都必须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地做出该有的反应。
而在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严苛要求之下，酒精这种能够麻痹神经，减弱反应力，甚至导致他的神志不清的东西，他更是尽可能地不去沾，就算是在必要的场合，比如说与欧萨斯拼酒，他也会在事后，以庚金之气推动气血运行，把那些酒精化作汗水排出去。
但这一次，他没有催动庚金之气，甚至没有让丹田内的小灵泉有那么一圈运转，他只是任由酒精逐渐占据自己的脑海，最终化作了一缕缕眩晕与沉重，让他的整个眼前都化作了一片虚无。
“老板！结账！”龙城街边的小摊前，王小波兴高采烈地从接过尚且还保留那么一丝丝清明的简生手上那几张鲜红色的百元大钞，递给了小火锅摊位的老板。尽管现在是雨夜，可老板仍然没有打算收摊，他头顶上搭建好的结实雨棚承接着无数雨水，仿佛就像是无数的鼓棒正在敲打鼓面，发出一连串的联奏。
“一共是两百八……嗯，还有啤酒……算了，就算你三百块，这么大雨天你们还来光顾，我也得给你们打个折扣不是？”老板眯着眼睛，结果大红色的钞票，塞进自己腰间的小包，仿佛眉毛都在微笑。
“老板，你还不收摊儿呀？”对于老板的优惠，王小波显得十分雀跃，不过在这个时间加上这个天气，大多数人都已经伴随着雨声的催眠缓缓睡去，即使还仍然有着一些半夜不吃夜宵就浑身难受的宅男，他们也大多是躲在家里听着雨声等外卖。
但老板显然不怎么在乎今天的收入，而是眯着眼睛笑道：“收摊做什么？这么大的雨，我收摊也是弄得一身湿，还不如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下雨好呀，下过雨之后，空气都能干净许多。而且我听喜欢下雨的。”
“老板你过得挺有诗意的……”王小波竖了个大拇指。
老板得到了激励，得意地嘿笑起来：“那当然！要知道我家里的婆娘就是因为我当初会读几句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才愿意嫁给我！虽然日子过得是不怎么富裕，可我们俩从来不吵架！”说到这里，老板皱了皱眉，看着那仿佛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的简生，道，“你的朋友好像很难过呀，他这是失恋了？”
王小波看了一眼简生，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谁说我失恋了？”就在这时候，一滩烂泥的简生使劲儿睁着自己那双通红的的眼睛，但却因为眼皮太沉重，只能半闭着满嘴酒气道，“老子他娘的就根本没恋爱过！”
老板十分惋惜地看着简生，对王小波道：“一看你朋友这就是失恋了呀，而且还可能是当了备胎啊！我当初被女神甩的时候，我也这么伤心地喝着酒，说自己根本就没爱过，还骂自己是个大sb……”
“我就是个大sb！”简生茫然地对着下着大雨的天空，大声呼喊。
“你瞧……”老板无奈地摊手。
王小波咧开嘴一笑，提起塑料袋里装着的大西瓜，拿着刚刚从便利店里买的雨伞，摆了摆手，道：“老板，我们走啦！”
“好嘞！”老板依然眯着眼睛笑，看着两人的背影与那柄打伞缓缓消失在转角，吹着口哨，唱着“稻香”，开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桌面。
王小波一边搀扶着简生，一边还要带着西瓜，虽然刚刚吃火锅的时候两人已经就着火锅吃了一个，可四个大西瓜仍然就像是一个大沙袋一样让他无处安放。最终，他想了想，顺手就把装着西瓜的塑料袋挂在了简生的脖子上。
沉重的西瓜让简生头都抬不起来，如果他不是个修行者，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好身体，恐怕他非得骨折不可。
但简生半睡半醒之间，却似乎没有在乎脖子上的重量，而是用力地挺直了身体，对着雨夜的天空大喊：“老子杀人啦！”
“是……是……你杀人了……”王小波无奈地拖着沉重的简生，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修行的是癸水之气，而不是戊土之气，至少那被称为“城墙之土”的戊土之气，能够强化他的身体，即使拖着简生这么个大活人外加四个十斤重的西瓜也不会觉得辛苦。
而且最难的是，简生身上还背着那柄重得可怕的长刀，更是增加了他的压力。
简生早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他只觉得心中有股气息不吐不快。去非洲十年，一朝回国，他今天终于杀死了当年老宅中的其中一人，那种欣喜，几乎就像是洪水决堤一般从他的心脏涌向身体各处。
只是，谁来听他倾诉呢？
他的爸爸已经死了，他的妈妈已经死了，他的奶奶已经死了，他的爷爷已经死了，他家里的老仆人已经死了，他童年最好的玩伴，老仆人的外孙已经死了，他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也已经死了。
都死了。
他只能把自己灌醉。
然后对着天空含糊不清地大喊：“老子杀人啦！”
“看见没有！老子杀人啦！”
“你们看见没有！”
“看见了回答我一声哇！”
“老子真杀人啦！”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他，他的身边只有王小波无奈地回答：“是是，你杀人啦，我看见啦！”
天空雷声隆隆，云层里，仿佛有一位神祗，正冷眼地看着地面上的无数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