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怎么能放心？
死亡面前，简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感觉遗憾。他回国本来就是为了十年的心结，他急切，更是因为这个十年的心结很有可能随着他的早死就随着他埋进一赔黄土里。
那些在老宅里丧心病狂的杀人者到到现在还活着，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位活得就好像程度一般潇洒写意，这样的结局，怎能让他不遗憾？
但或许死在程度手里，也是他一种体面的死法？
至少，他没有在余生之中，以酒精麻痹自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怯懦地活在非洲，每日如同腐朽枯木，做事、干活，日复一日，直到那股灼热气息最终如同火山喷发，焚烧全身，带走他一生的重量。
即使他死在复仇的路上，那也是在复仇。
程度冷笑着，匕首上的丙火之气越发旺盛，就连他的手臂都因为这股力量而显出几分红艳之色。只需要匕首落下，面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已经到达了障目中境的复仇者，就会化作一团灰烬，落入水库的水中，没人知道这他来过，甚至这世上都不会再有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而那把长刀……
他这么想着，瞳孔却是一缩，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随着一声在爆裂声响，他竟然是强行地扭转了身形，原本应该落在简生头顶的匕首迅猛地划过简生的额头，割裂几根头发，带着尖啸声，狠狠地斩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尽管是在隆隆作响的水坝上，简生仍然能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叮”响，好像是什么东西与程度的匕首相互碰撞。而程度强行提起一口气息扭转的身形却没有停下，而是向着那个方向猛然地突进，挥动匕首，在空中再度发出了四声碰撞声响！
简生睁开眼睛，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大吼起来，体内的最后一点庚金之气再度灌注全身的经脉，带动他的双臂与长刀，狠狠地向着程度的背后斩落！
程度转过身来，以匕首架住长刀的锋芒，却架不住来自于长刀沉重刀身上压迫而来的重力，骨骼发出脆响，他猛然地单膝跪地，脊背弯曲。感觉到掌心有一股粘稠滑湿的液体流淌而下，他的虎口在这一刻竟然是崩裂开来。
但他仍然没有死亡，甚至在这一刻，他也怒吼起来，带着巨大的力量，他推开简生的长刀，把简生原本就显得踉跄的身躯推到在地上，却不去杀死简生，而是转过头，再度挥舞匕首斩落而下！
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一颗被切割成两半的子弹斜斜地掠过简生的肩头，打在大坝坚固的混凝土材质上，留下了两个冒着白烟的小洞。
与此同时，那个开枪的人扔下了手中的枪械，向前奔袭，每一脚几乎都是常人的两倍之宽，到了后面，那个人的几乎接着这股奔袭的力量跳跃起来。
但他始终没有离开地面，因为他需要借着地面提供力量，更需要地面来支撑他那阴柔诡异的动作！
简生从地上坐起来，正好看见那个人与程度正面碰撞的一刹那，那个人的手中同样有一道锋芒亮起。不过相比较程度手中烧红得仿佛烙铁一般的匕首，那个人手上的锋芒太小，小得就好像是一点附着在拳头上的小刺。
而就在程度大吼挥动匕首的时候他，他原本汹汹的气势却好像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柔诡异的扭曲，仿佛全身根本没有一根骨头一般，他的身高顿时缩短了十几个厘米之多，而在越过程度的身后时，他手上的拳刺猛出，在程度的腰间猛然刺下！
伴随着一声痛哼，程度的腰间带起一溜血花，那根短小却锋锐的拳刺撕裂开了他的皮肤，狠狠地扎入了他的骨骼，戳痛他的神经，几乎让他直不起腰来。
“给我空间！”简生大吼，双手持刀的他依然迫近了程度的背后，短短的几米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的手臂与小腿肚在这一刻全部抽经，可他的那点几近枯竭却不肯有丝毫退缩的庚金之气却是仿佛一把把钢刀，穿透了他的经脉，切开了他的肌肉，给予了他最后的力量！
“你他妈的！”简生长刀狠狠斩落，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长刀的刀锋，而不再是刀背或者刀面，只因他知道，自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底牌，除了这张，他再也没得选择！
程度单手捂着被撕裂开的腰腹，在这样的时刻，仍然艰难地转身，抬起匕首，横在了那柄长刀之前，双膝下压，形成了最适合的卸力方式。
但卸力，首先他要承受住这股力量。
伴随着“铮铮”之声，简生的刀锋划开匕首脆薄的好钢，迎着程度惊骇的眼神，狠狠地斩在了程度的肩膀！
匕首断裂的部分在大坝上跳动了几下，最后滚落而下，随着那飞流直下的水流消失不见。而程度的肩膀上，胸口上，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程度的身体中逃窜出来，仿佛在这一刀之下，它们都已经无法克制心中的惊骇。
简生眼神尖锐，随着他手臂最后一点力量下压，程度再也握不住手上那半截匕首，整个人躺倒在了地上。
喘着粗气，简生从程度身上滚落下来，跟他并排地躺着，身上的汗水就仿佛正在排水的大坝，大颗大颗的汗珠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浸透了他的短发，让他的视线中一片模糊。
程度的半个肩膀几乎被长刀整个砍下来，此时此刻，他身体里的血液正在与他的力量一起，不断地向着体外流淌，他小灵泉里的天地灵气化作丙火之气，团团火花在他的身旁绽放。
但程度眼神平静，只是略带一丝遗憾，他低声道：“为什么你现在才肯用刀锋？”
简生忍受着四肢抽筋的痛楚，嘶声道：“因为我之前杀不死你，就算用了刀锋也一样。”
程度的眼神中有几分释然，又因为身上的伤口痛楚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本已经稳操胜券，但他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直接就把从高山之巅推入了幽冥深渊。他看着面前那张中欧混血的俊美面容，眼神中有疑惑，心想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跑去修行什么至阴至柔的癸水？
如果不是这种失算，也许他还是不会输。
简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看在一旁显得有些无措的王小波，而是趁着程度还没有死亡的这一刻，他狠厉地盯着程度的眼睛：“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
程度咧开嘴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楚：“告诉你，你又能怎样？你有那个能力复仇吗？”
“你管我有没有能力？”简生压着怒火，仿佛一只正在面临敌人的狮子，“告诉我！”
程度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地笑着问道：“我记得李家老宅里的所有人，一个活口都没有。你又是谁？”
简生沉默，而后还是轻声回答道：“我是李严的儿子。”
“我记得李严的儿子……”
“那不是我。”简生打断他，低声道，“那是我们家老仆人的外孙，那段时间，正好他来我家里玩。”
大概是终于猜出了前因后果，程度很是高兴，尽管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在不断地流失，但他仍然微笑：“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简生冷声道：“你们还活着，我怎么活着？我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你们在跟我呼吸着同一口空气，喝着同一个地球的水，我就觉得恶心想吐。你们不死，我怎么能活？你们不死，我又怎么放心地去死？”
程度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简生，疑惑道：“放心……去……死？”
但很快，他就没有力气再听简生的回答。流失的血液终于从他身体里都逸散光了。而那些游离在四周的丙火之气，也如同风中的火苗一般，渐渐熄灭。程度的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就这么简简单单地。
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