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惑？不惑！
时间本来也不算太早，七八局棋的功夫，太阳也就逐渐露出了倦容，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爬下山峦，红光把云层浸染成金红光泽，不得不说，茶馆的位置的设定自有其的道理。日薄西山，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落日，光这样的景色就足以称之为千金不换。
程度早已经喝光了茶壶里的普洱，而最后一局棋也到了终了的时刻，自己盘面上的棋子已然不多，他无奈地苦笑，知道坐在对面的老大哥在让了他几局之后，终于按捺不住真本事，开始露出他那锋利的獠牙，只不过是轻轻一手，竟然就能藏着无数个陷阱，让他分外头大。
“将军。”老干部微笑地摆动棋子。
程度只好是弃子表示投降，看了一眼天边落日，茶馆内的灯光亮了起来。
“不早了，吃点东西去？”老干部站起来，转了转有些生硬的脖子，对着夕阳感叹了一声，“人真是老了，要是换以前，一天到晚下棋也不觉得累。”
程度苦笑着站起来，道：“你倒是只觉得累，我可是被你杀得十分憋屈。”他看了一眼仍然安静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简生，刚才在棋局上被一步步引入陷阱最终受困致死的感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很在意这个看起来是吃了闭门羹的年轻人，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看。
“小伙子，你是在等老邢？”犹豫了一会儿，程度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对简生微笑道。
老干部看见程度主动跟年轻人搭话，有些惊讶，不过想了想，又觉得程度有些好心，笑了笑，道：“我先去吃饭，你一会儿来。”
茶馆里的退休老干部们已经基本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零星几个人仍然正在勾肩搭背地讨论些什么。简生看着程度，挤出一个微笑，道：“不，我等您。”
“等我的？”这会儿倒是轮到程度惊疑了，“可你坐在这里，一直都没说话。”
“您在下棋，我不方便打扰。”简生道，“何况人多嘴杂，我希望能跟您有一次安安静静地对话。”
“这倒是有意思了。”既然是找的自己，程度也就顺势在简生对面坐了下来，“那你说说，找我做什么？”
简生静静地注视着他。
程度此时倒是突然没了笑意，他用同样平静的眼神回视简生，手里摩擦着两颗玉石棋子：“你是谁？”
“你没见过我。”简生冷厉地笑了，“不过我还记得你。”
程度嘴角微微冷笑，饶有兴趣地道：“那就是我的敌人了。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退休之后都不得安宁？你是什么人？修行者吗？”说道这里，他又自嘲地笑笑，“我问什么呢。你当然是修行者了，呼吸这么稳定，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话却连心跳都没有变过，也只有修行者能做得到。”
“就开门见山吧。”程度眼神深邃，“谁派你来的？”
简生抚摸着木匣子，宛如手上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情人。的确，十年的重量，都在这个匣子里，但现在，他还想要问清楚一些事情：“我自己想来，所以就来了。”
程度微笑着看着简生，道：“那就是私仇了。有些事情，我可能记不得，那能不能请你说明白一些？”
“明白一些？”简生沉默地看夕阳终于消失在了山峦的怀抱之中，茶馆里的人们也一个个地离去了，就连服务员也下了班，去忙活自己的私生活。
一时间，茶馆里静得可怕。
“十年前，你在老宅里，不是应该最明白不过了吗？”
程度微微皱眉，他一生中做过许多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有个仇家并不奇怪。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为了十年前李家老宅的事情来的。他本以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他跟李家老宅里的事情有什么联系，难道是谁出卖了自己？
他当然不会想到，在当年李家灭门案的那一天，他略带嘲讽语气说话的时候，会有一个孩子，正恐惧着躲在木炭箱子里，把他的声音牢牢地装进了脑海中，刻在了心脏上，融进了骨髓里。
“我有些明白了。”程度微微笑了起来，“你想问些什么？”
简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当年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
“知道不知道，十年前李家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程度却答非所问地道，“想来你大概是跟李家有什么渊源的人，又或者是李家的什么亲戚。不过你大概不会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是哪些人在相互博弈。”
“你告诉我。是哪些人？”简生声音冷厉。
“我告诉你，你就不会杀我了吗？”程度依然微笑。
简生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地道：“你一样得死。”
程度摊开手，无辜道：“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说？”
“回答我，至少你会死得更轻松一些。”沉默许久后，简生如是说。
程度哈哈笑了起来，而后沉静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我只是对自己杀人的能力有一定的自信。”
程度把手中的几枚棋子放在桌上，笑意仍然没有消失，他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我可以安然地活到退休？”
简生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至少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确定，那就是程度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今天上门寻仇。而他现在仍然坐在这里，身体放松得就好像是刚刚做完清晨的晨练。那么，程度到底是倚仗着什么？
修行者是年轻人的天下，因为一个修行者在年轻时候的成就往往就决定了他在修行道路上能够走多远。而上了年龄，修行者也不是神灵，会因为身体的逐渐衰老，精神的逐渐改变，而渐渐退化。
程度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但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惊慌，还敢仍然坐在自己面前？
“你不逃吗？”简生问道。
“为什么我要逃？难道不是你应该赶紧想法子消失吗？”程度轻笑着，右手一松，轻轻一抬之间，有灼热的气息在手指间缠绕。
简生瞳孔微缩。
几乎是在半秒钟之内，简生就已经握住了手中的匣子，同时，他的右脚向上猛踢，却不是踢向程度，而是把两人之间的木桌子一脚踢得翻滚起来！
在桌板翻滚的呼呼风声之中，简生猛然后退，但却已经听见了桌板轰然一声脆响，程度已经破开了桌面，就这么向着他冲了过来！
简生咬着牙齿，在这种紧要关口，他的一口庚金之气已经提到了喉咙，背后撞到了硬物，他知道那是足够坚固的大理石大理石柜台。原本在满是竹色的茶馆之中，这个大理石柜台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但此刻，它却成为了简生身体移动一滞的罪魁祸首！
随着轰然的一声响，简生喉头微微一甜，庚金之气在体内流转，他撞破了坚固大理石的柜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撞破了茶馆的门，猛然地向着假山之下跳了下去！
而程度则是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带着一身的灼热气息，同样跟了下来。
简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从鼠标那边找到的资料里分析，程度在修行四境：筑基、障目、不惑、知秋里也只不过是个障目后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是体制内的干部，总会因为俗世纷扰而修为下降。
修行四境，筑基是刚刚开始培养体内的灵泉，而障目则是已经能够灵活应用灵泉转化成自己适合的五行之气来强化身体。就好像简生，现在是障目中期，但手上有着长刀，他自认就算程度修为仍然能够保持在障目巅峰，他也能斩落程度的头颅。
可现在看来，这个人非但没有因为年龄增长而修为消退，反而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到了能以五行之气出窍伤人的不惑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