瓘道:“你既入我门下,不知有何见教?”
陈瓘心道,别人收门人都是耳提面命一番或者是传道授业,从未见过似章越这般向门下求教的。
这或许就是虚怀若谷吧。
陈瓘当即道:“学生以为王介甫如今已是复相,既取代吕相公主持朝政,章公此时回朝与王相公相处未必会胜过与吕相公之时。”
章越点点头,王安石比吕惠卿更固执,更听不进人言。
陈瓘道:“学生读过王相公的三经新义,此书以性命之理为道德之学,欲大有为于天下,是要以后的臣子们代代行之,此所谓一道德,就是以性命之学一之。”
“以后天下人同风俗者,皆以性命之学一之,不学性命之学都要成为曲学。当今天下似司马君实等官员不认同性命之学,而被鄙为流俗。”
“此三经新义一成,以后有无王相公在,所谓国是皆从性命之理出,是以不可动摇也,从此天下读书人以此书为渊源也。”
陈瓘说的就是章越回朝要面对的问题,一个是王安石,还有一个则是三经新义。
这三经新义是新党意识形态的凝结,是比王安石和吕惠卿还^_^人可及。
以后国是则从三经新义的性命之学出。
到时候无论有无王安石,吕惠卿都是一样。
就好比儒学一般,孔子去了多少年,但如今朝堂上仍用他的学说。
章越对陈瓘道:“吾学从于管仲也。”
管仲之学。
陈瓘闻言精神一振,当即道:“学生明白了,有老师这句话,心底便有底气了。”
章越道:“我不怕争,正所谓两刃交锋不须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
朝堂上的党争就如同两刃交锋,境内落入下乘的人看了就跑。
但知道往来因果的人,便不需去避,仿佛火中取莲般,这等人是有冲天之志的。
譬如此番章越虽是被贬,但不过数月便回朝了,吕惠卿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和代价,但对章越造成的损失着实有限。
但这是自己的本事吗?
并非如此,而是宋朝的政治环境决定的。
比如法家,就是要削平既得利益者的,在这个体系中位置越高,能力越大,那么就越危险。看秦朝的政治斗争就知道了,最后始皇帝本人都成为斗争的牺牲品,其余宰相,大臣,宗亲只要威胁到皇权的,那是要杀便杀,眼睛都不眨一下,杀得是血肉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