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着这淡淡的香味,抬起瘦削的手臂,手指微颤在空中滑过。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禅香有味而无形,就像是回忆,根本无法抓住。
“便是那等绝境里,依然妙算无碍,想要借着你们脱困,果然是莲生师弟的性情,虽然最终身死,其实也算是脱了身体的樊笼。他应该喜悦才是。
大师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情绪复杂的笑容。
宁缺想着当年在魔宗山门里的那些遭遇,想着自己识海深处那些莲生的意识碎片,心情也很复杂。
他望向佛殿深处蒲团上的桑桑,说道:“莲生死前,曾经说过,道魔相通便能入神,现在桑桑已然道佛兼修。而且她的身体似乎天生具有某种神性,如此修行下去,有没有可能会重蹈莲生的覆辙,变成一个疯子?”
歧山大师看着殿内平静说道:“想让黑棋变白,便能变白。思想便是我佛门所说的念,本身便有力量。她不想变成莲生,就不会成为莲生。”
然后大师转身看着他问道:“倒是你会怎么想?”
宁缺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比较简单。”
“越简单越纯粹便越强大,有时候也就越可怕。”
歧山大师看着他,神情温和说道:“先前你为何不入殿与桑桑一道听我讲经?如果你嫌我讲的不好,烂柯寺中藏着很多佛经,你可以自行去读。佛法能够破除心魔,去除诸障,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有好处的。”
“莲生大师曾经说过,佛经浩繁如沧海,但如果你仔细往纸面底下看去,你才会发现所有的佛法其实说的不过是一个字:忍。而二师兄也曾经说过,佛法三千,不过是教人学会一个自我欺骗的法门。”
宁缺说道:“忍与自我欺骗,互为表里,说的都是同一回事,我极擅长忍,不需要学,至于自我欺骗的法门,我担心如果骗自己骗的久了,竟忘了初衷,以为那些都是真实的,无法醒过来。”
“二先生持礼,自然见不得佛门无父无君的作派。”
歧山大师问道:“可如果人生本就是一场大梦,何必醒来?”
宁缺说道:“便是做梦也要做的真切,这才快活,所以就算人生真是一场大梦,我们也要假装这不是一场梦。”
歧山大师又问道:“那你又怎知佛经里的世界就是虚假的梦,并非真实?”
先前说出那句话后,宁缺想起以前在书院后山里与陈皮皮吹嘘自己这个不读书之人也偶尔会有惊世之言,正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