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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好聚好散(求月票)

“不知道控制力道,多打几鞭吗?以后还要多加练习,不要再出纰漏!”

二人刚到刑房门前就见到朱骥正在对下属训话。

“韦公公、陈公公……”

朱骥正发火,突然见到二人,连忙招呼。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朱骥对宫里这些人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基本上每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他都能认出来。

韦泰指了指里面,问道:“怎没声了?”

朱骥道:“疼得晕过去了,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

这是识趣的说法。

不是我们没给他指路,是他死鸭子嘴硬,却丝毫也不提现在韦兴连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处于全无头绪的状态。

“你看看……”

韦泰指了指陈贵,道,“陈公公,你回去后可要明确说出来,这里没有滥用私刑,乃是案犯为求自保,死活都不肯将幕后指使者招供出来,徒叹奈何啊?”

陈贵哪能不识趣,急忙道:“确实如此。”

韦泰道:“你说他要保上家,咱家还能理解,但他这连下家都不肯说出来,这是想等以后囫囵着出去,再找下家索贿去么?咱进去瞅瞅?”

“您请。”

陈贵此时反倒心安了。

他看出来了,从韦泰到朱骥,好像对他的竞争对手韦兴都恨之入骨,那足以说明韦兴以前有多不得人心。

也可以说是韦兴咎由自取!

而自己虽然也在御用监,但可没韦兴那么多机会贪赃枉法,更没有与这群大佬产生直接利益冲突,那自己以后应该不会犯到他们手里吧?

想到这里,陈贵稍微放下的心却莫名又悬了起来。

……

……

刑房内。

陈贵见到了被打晕后,又被盐水浇醒过来凄厉嘶吼的韦兴。

跟之前那风光无限的韦太监一比,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佝偻小老头,一点儿气势都没有,满脸哀容,甚至有种生无可恋的麻木感。

陈贵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韦兴这是在坚持个啥?

而半眯着眼睛的韦兴自己,则在思考人生。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被下诏狱,连我犯了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明白,让我自己交代,那我该交代个啥?

是不是把我童年净身前干的那点儿偷鸡摸狗的腌臜事,全都要跟你们交代清楚?

不至于吧!

“怎成这样了?”

韦泰第二次进刑房就没刚开始那种不适感了,看到韦兴身上淋漓的鲜血,反而刺激了他一般,整个人都显得很亢奋。

朱骥摇头道:“只是简单用刑,没审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还一个劲儿在叫冤枉……”

“陈贵?”

听到声音的韦兴睁大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韦泰背后的陈贵。

此时他心头冒出的想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原来是陈贵窝里反。

“啊?韦公公。”

陈贵慢慢走了过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您咋怎成这样了?我……我只是奉太后老祖宗的命令,来看看你……你说都到现在这般田地了,你还坚持个啥?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太后……老祖宗?”

韦兴这会儿更迷惑了。

我犯的事,怎会跟太后有关系呢?

韦泰不屑一顾地道:“你说他连自己开罪了谁都不知,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是不是该死?”

“我开罪了太后?”

韦兴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哼!”

韦泰一看这状况,再次来了脾气,吩咐道,“看来刑还是用得不够,加把劲儿,咱继续来!”

“不要,哎呀……”

很快刑房里又传来韦兴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就是讨饶,“我……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你……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无二话……”

……

……

乾清宫。

成化帝朱见深坐在榻上,面前立着覃昌、韦泰、李孜省和陈贵,而此时朱见深的脸色非常难看。

“乃太子去见过太后,然后太后才说有梦到金佛倒地这回事?”

朱见深厉声质问。

陈贵战战兢兢地回道:“是。”

“太子几时懂得借力打力了?连太后都能利用,他这是要作甚?”朱见深似乎在生气,厉声喝问。

李孜省赶紧给陈贵打眼色,意思是你既然把这件事捅出来,就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圆场。

陈贵急忙道:“回陛下,当时太子应该是出自一片孝心……太子得知马上要到浴佛节,而太后娘娘要到万和寺礼佛,知晓有人在重修佛殿时不用心,既怕影响太后的修为道行,又怕建筑不牢靠太后会有危险,所以才……”

“嘿,你倒挺会为太子说话的……说吧,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朱见深打断陈贵的话,语气咄咄逼人。

“冤……冤枉啊!奴……奴婢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谈……谈何好处?奴婢……只是把……揣测之言如实……说出来罢了!”

陈贵“噗通”一声跪下,额头贴着地面一动都不敢动,申诉完就再也不吱声了。

覃昌和韦泰完全没摸清楚状况。

他们心里在纳闷儿,太子几时这么“进取”过?竟敢直接出面对付梁芳和韦兴?还精准打在太后身上?

“起来吧!”

朱见深叫陈贵起身,然后看向在场几人,问道:“太子遇事,直接去找太后,你们给朕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韦泰和如蒙大赦的陈贵可不敢说话。

这话等于是在问覃昌和李孜省。

覃昌先看了李孜省一眼,发现李孜省没有回话的意思后,这才说道:“陛下,这或是太子表现孝心的一种方式,直接跟太后娘娘说,这样太后娘娘或就打消了前去万和寺的计划。等于是……”

“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朱见深厉声喝问。

覃昌道:“或许是……太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哼!”

朱见深轻哼一声,未作评价。

李孜省则看出门道,微笑道:“臣对此事的看法,恰恰与覃公公相悖。”

“说!”

朱见深道。

李孜省道:“以臣所见,太子这么做,或正是想把事态扩大,才特意选在太后娘娘上徽号的前一日来提,等于是把事情闹到各方都无退路的地步。或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会让人追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都不放过。”

朱见深脸色冷峻,看上去似在生气。

“是谁跟太子提到万和寺修建上存在猫腻?”朱见深问道。这下连覃昌都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李孜省道:“回陛下,太后娘娘得知此事,或是因翰林修撰张峦知会……这件事好像还是张峦查出来的。”

“张峦?”

朱见深皱眉。

这名字,他最近经常听到,就连自己手边一时一刻都离不了的话本,都是张峦所进献。

一时间,一个监生出身的太子岳丈,好像成为了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覃昌道:“李仙师,您没搞错吧?确定是此人吗?他不过只是刚入朝而已,何来的胆量,先是跑出来参劾梁芳、韦眷,而后又参劾你,现在竟到太子那边搬弄是非?”

李孜省摇头道:“或也正是因为他刚入朝,没那么多顾虑,初生牛犊不怕虎,很多时候才敢仗义执言……这要是换作朝中老人,哪怕是最为耿直的言官,遇到这种事他敢随便提出来吗?”

“李仙师,您这是在替一个曾参劾过你的人说话?”

覃昌于此时针锋相对。

“够了!”

朱见深打断二人的对话,满脸严肃地道:“朕现在想知道,万和寺贪墨钱财,私自调用京营占役之事,谁为幕后主使?”

问题抛给了韦泰。

韦泰道:“回陛下,韦兴已在诏狱中招供,此事主使者乃梁芳,所贪墨的银钱有大半送到了梁芳府邸,却被梁芳私自运出城去……”

“运出城?”

朱见深皱眉。

“是。”

韦泰道,“目前仅仅从韦兴私宅,以及他在城外的别院中,就搜出银钱大约三万多两,加上一些田宅,还有金器、玉器、字画、古玩等价值也在六万两以上……”

“什么?他一个人就贪了近十万两白银?”

朱见深听到这里,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好家伙,我这里穷得叮当响,让李孜省转手卖个官,甚至一个官卖上两次,才好不容易又拿回来四五万两银子,结果我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就有这么丰厚的家底?

李孜省则用古怪的神色望向韦泰,好似在说,你说少了吧?

堂堂韦兴,梁芳麾下头马,这么多年下来才贪了十万两?

哄鬼吧!

说出去,不觉得丢人吗?

韦泰道:“目前搜出来的就这些。”

朱见深一脸懊恼,却又好像很欣慰,悠然道:“也就是说,太子无意中以自己的孝义,挑动十万两白银的事,让朕看到下面人人心不古?”

在场几人都在想,陛下您这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独特。

听意思,您肯定了太子所作所为?

韦泰继续道:“陛下,以韦兴招供,除了他自己有贪墨外,还牵扯到不少京师内达官显贵,不少王公贵胄也牵扯进了此案。”

“谁?”

朱见深皱眉。

“很多人,奴婢做了整理,请您御览。”说着,韦泰把一份名单拿出来,伴随韦兴的供状誊本,一并交到朱见深面前。

朱见深仔细打量面前名册,脸色愈发严峻。

李孜省看了韦泰一眼,好似在说,你咋不提前跟我说?

那上面不会有我的名字吧?

李孜省趁皇帝还没发话前,抢先说道:“陛下,在京王公贵胄,很多都有私下的生意,若是牵扯进去,只怕……不好收场……”

“嗯。”

朱见深点头,直接将手上的名册合上,道,“朕就不扩大牵连了。但现在,朕要对太后有个交待。万和寺之事是谁干的?”

韦泰道:“以劣质拆旧木石料应付工事之人,乃彭华彭阁老府上的长子彭勉敷,他已荫蔽中书舍人的职位。”

“中书舍人?”

朱见深皱眉。

像中书舍人这种传奉官,除了要有阁臣背景外,还要花银子,不然彭勉敷只能荫个监生。

李孜省提醒道:“陛下,的确如此,年前才刚升上来,他国子监肄业,照例补上来的。”

这是提醒皇帝,咱收了他的银子,所以才给他升了官。

朱见深听了这话,显得很郁闷。

感情彭勉敷花钱从朕手里买官,而他买官的钱则是克扣修万和寺的内府拨款……等于是朕自己给他银子,让他来朕这儿买官?

然后还让朕被老母亲一通数落,是吧?

由始至终,只有朕一个冤大头?

覃昌道:“李仙师,莫非彭勉敷的中书舍人,是从您手上给补的?”

“覃公公,这话说得不对。”

李孜省摇头道,“阁老家的公子,国子监出来补中书舍人,这不是很寻常吗?也乃陛下皇恩浩荡,我并没有包庇谁……再者说了,我与此人素无往来。”

覃昌心里暗笑,你敢说彭勉敷没给你送过礼?

难怪你看到韦泰上了花名册,马上提出不宜扩大事态,还想大事化小,你这是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啊。

“够了!”

朱见深显然不想在这问题上深究,因为李孜省卖官之事,他自个儿才是主脑,且这件事还不能被外人知晓。

“将此人下诏狱。”

朱见深吩咐道,“让人好好审审,看看他贪墨的银子到哪里去了!满朝上下,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一个在家养病的阁臣,连儿子都看不好?”

覃昌道:“陛下,彭阁老已屡次提出请辞了。”

“那朕就准允他!”

朱见深道,“这次的事,不必牵扯到彭华身上,但他大儿子那一脉……就当从来没生过这孽障吧。赐给车夫和酒食等,助他早日还乡,朕也算仁至义尽了!”

说到这里,事情看起来只剩下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整件事的幕后元凶——梁芳。

这人应该如何处置?

在场没一个人敢提请这件事,也是因为梁芳势力太大,且在去年年底时,梁芳还是京师最有权势的大太监,万贵妃死了尚且不到三个月,谁能想到梁芳竟沦落至此?

“传,让梁芳来见朕。”

朱见深阴沉着脸道。

这下在场几人都有点慌。

梁芳来见,那就有了辩驳的机会。

先前皇帝对梁芳不断猜忌,主要是没给梁芳前来当面诉苦和解释的空间,要是给了……难保梁芳不会恢复往日荣光。

毕竟换了几个月前,就算是李孜省都不敢跟梁芳正面对抗,谁都不会认为梁芳有朝一日会失宠。

因为梁芳这个人太会来事了。

这下连覃昌都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孜省。

李孜省却视而不见,拱手道:“陛下,是该让梁公公来解释了……眼下之事,干系实在太大,要是一个收拾不好,就怕出大乱子,也会引起朝中文武百官议论。”

“行,朕知道了。”

朱见深用手撑着头,闭上眼,好似在思索什么事,又随口吩咐,“只让他一人来见,他人就不必烦扰了。朕不想把主仆情义闹那么僵,总归好聚好散吧。”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稍微放心。

皇帝是在为接下来的“散”做准备。

那就意味着,梁芳至少会被发配出去当个皇陵司香,步怀恩后尘吧?

想人家怀恩,本事那么大,也深得皇帝信任,就因为几句话说得不中听,就被发配出京……梁芳再牛逼,也就那么回事呗!

“李卿,召梁芳入宫面圣之事,就交给你了,你去他府上传话吧。”

朱见深目光炯炯,一脸坚毅地道,“稍后你就不必入宫了,他有事问你,你也照实说无妨,朕倒想看看,梁芳会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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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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