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坦然道:“元夕一直觉得无颜再见国老,所以避而不见,今日再见面,倒觉得那些念头好笑了!” “是这样啊!” 二人都笑了起来。之后又说了几句崔中元的事情,元夕见他面露疲色,便告辞离去。 这是元夕最后一次见到狄仁杰,同年九月,狄仁杰病逝。武则天追赠他为文昌右相,谥号文惠,并废朝三日。 元夕上次见狄仁杰便知他体虚多病,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完一生,不免伤心,真心诚意地与凝之上门吊唁。 元夕处于悲伤之中的低落心情,很快被步蕤的到来所打断。 步蕤一来,就气急败坏地问:“元夕,你怎么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你不嫁我了?那个和尚有什么好?我们一起私奔好不好……” 元夕…… 天啊!天啊!天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你?这是赐婚!赐婚!赐婚!懂不懂?私奔?这私奔是正经人能说出口的? 元夕震惊之余,开始反思。我从来都把步蕤当成嫡亲的弟弟看,舍不得说重话,如今看来,姑息养奸了!她头痛着解释了几句,发现昔日听话可爱的弟弟阿蕤,完全听不进去。此时,元夕的头痛还不是极致,在晚上凝之回来后达到高潮。 首先,元夕怀疑独乐居有凝之派来的内奸,要不然,该值守的崔执戟怎么会突然回来,还直奔客院呢?元夕认为可能会出现战况,匆匆去拉架。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二人貌似很友好,一派和平景象。 阿蕤拱手笑道:“哎呀,一别经年,没想到中元弟已当上了禁军中的执戟!年少有为!可喜可贺!” 元夕狐疑,这话怎么像个官场老油条? 凝之笑着对应:“步兄过誉!中元不过侥幸而已!步兄得以高中明经,方为可喜可贺呀!” 可爱的阿蕤和真诚的凝之上哪去了?元夕觉得瞬间不认识这二人了! 阿蕤继续,“听闻中元弟得圣人赐婚,来年就成亲么?” “是呀,能娶元夕为妻,实在是中元三生之幸!元夕,有旧友远道而来,怎能不盛情款待呢?” “啊?哦,好的,我去拟个菜单,叫厨娘赶紧做上。”元夕急忙出去,走了几步,又觉得不放心,蹑手蹑脚转回去偷看。窗户缝里的二人依然笑容可掬,元夕长吁一口气,看来是我多疑了。 元夕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出了客院,二人就心有灵犀地同时翻脸。 阿蕤怒目而视,“我和元夕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和我最好,你凭什么插上一脚?” 凝之面如寒冰,“哼!我和元夕也是自幼相识!况且两个人好不好,不是计算在一起有多少日子,而是要看有没有互相倾慕才是!照你这么说,两个仇人同吃同住十年,就能相亲相爱了?” “你!你!你……”阿蕤气结说不出话来。 凝之故作轻松地坐下饮茶,“我和元夕是赐婚,你就别再白费心思了。” 阿蕤气呼呼地说:“你怎知元夕不愿与我去当垆卖酒?”心里却莫名发虚。 凝之呵呵一笑,“亏你想得出来,让元夕跟着你去吃苦受累!元夕这样的小娘子,理应被好好爱护,就冲你这想法,就不是爱她而是害她!更何况奔者为妾,你不知道么?” 害她?阿蕤如同被当头浇了盆冰水,瞬间成了冰雕。阿娘对元夕心中有怨,认为元夕应当自贬为妾,就不会害得大哥意志消沉了。我要是提出娶元夕,阿娘和阿耶都会反对,那时我该怎么办?让元夕为妾,一辈子抬不起头?那可就真是害了她了! 阿蕤心情沉重而纷乱,抬眼看见凝之淡定喝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是一拳,正中凝之面门。 鲜血从鼻子里流出,嘴角也有丝丝血迹,凝之瘫倒。 阿蕤惊呆! ——不是听说这和尚会武的么? ——他怎么不躲开? ——传言有误? ——我近来力气见长? …… 元夕在厨房忙着指挥厨娘做一品砂锅,忽听流云跑来说:“不好了,步二郎君把崔七郎君给打了,一脸血。” “谁?谁打了谁?” “步二郎君打了崔七郎君!” “你弄错了吧!不可能,阿蕤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打人?我认识他十几年,就没听过有这种事!”元夕认为肯定是凝之一抬手指头就把阿蕤弄得血流满面,急得不行,叫人赶紧去拿药,自己提着裙子,匆匆奔去客院。 元夕到客院的时候,凝之一脸虚弱躺在才搬来的小竹榻上,阿蕤站在旁边一脸懵。元夕也很懵,来不及细想,赶紧拿冰凉的井水给他淨面,冷敷伤处。 元夕觉得此事怪异,阿蕤得了武功秘籍?不像!凝之武功退步得厉害?不可能! 阿蕤红着脸,愧疚道:“中元弟弟,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厉害,一拳下去你都躲不开。对不起,是我的错!”说完,便是大礼赔罪。 阿蕤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年呀。元夕顿时就不忍心骂他了,低头换布巾,却听见凝之哼哼道:“哎呦,元夕,我晕,我头晕。” 元夕奇怪地看看他,不会吧,这个位置打出脑震荡? 瞥见元夕的目露怀疑之色,凝之瞬间改了口风,“有一点晕,就是流了好多血,怕是破相了,元夕,你会不会嫌弃我?” “当然不会!过几天消了肿,凝之还是一个俏郎君。” 过了会儿,果然不再出血,只是半边脸肿了起来,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元夕叫人把凝之抬回平时留宿的地方后,绷着脸对阿蕤说:“干了坏事知道后悔了?“见他满脸愧色抬不起头,又忍不住宽慰:”也是凑巧,幸而并无大碍。” 阿蕤听了,心下稍安。 那厢,凝之独自躺在床上,肿胀的脸上得意洋洋,样子极为诡异。 元夕端了米粥进来,床上的伤员赶紧继续扮虚弱,口中还不时发出呻吟。 元夕一阵心疼,柔声道:“这两天就吃些这种不用咬的食物,告假的事情我也叫人去办了,你就先歇几日再说。”其实元夕真的很想问问,二人怎么会大打起来,先头不是还气氛融洽的吗?古怪! 喂完米粥,元夕就去给步蕤接风,步蕤也渐渐放开心情,说了些江宁旧友谢家、李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