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武则天下旨赦免死罪，改为流放丰州。 囚犯们被押至宁州时，宁州父老到郊外迎接，并道：“是我们的狄使君救了你们的命吧？”于是囚犯们相互搀扶着到百姓当年为狄仁杰立的石碑旁哭成一片，斋戒三日，才继续往前走。囚犯们到丰州后，又为狄仁杰立碑，以颂恩德。然而，豫州刺史没当多久，狄仁杰被贬官！ 原因无二，得罪人了！原来，征讨李贞的张光辅带着手下，在豫州仗着有功肆意勒索，狄仁杰不鸟他。张光辅怒道：“看不起我主帅？” 狄仁杰说：“作乱的就一个李贞，现在一个李贞死了，一万个李贞出来了！” “什么意思？” “明公统兵三十万，要杀的只是李贞。城中的人听说官兵到来，出来的人很多，四面都踩出路了！你放纵手下暴力掠夺、杀投降的人邀功，鲜血染红郊野，这不是一万个李贞又是什么？我恨不能得到天子的尚方斩马剑架在你脖子上，我虽死也视作回家一般！” 张光辅无法反驳，回京后，上奏说狄仁杰不恭顺。于是，狄仁杰被降为复州刺史。 李氏诸王造反一事，牵涉甚广，闹得极大，学堂中的学子们也多有议论。 元夕发现苗头，立刻吩咐满庭芳的人，一旦有人在铺子里说这些，立刻想法子请出去。 步翀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尚好；谢流本来就是个上房揭瓦的，糊里糊涂跟着别人瞧热闹，被元夕一句教训：“这事情是我等黄口小儿好议论的？也不怕连累家人！”顿时瘪了！ 元夕对李三说：“这些事，扑朔迷离，胡乱揣测只会引起是非，我们平民百姓不作任何评价就对了！”这话说了没多久，就有人被告发：赞同李贞反叛。于是，血雨腥风飘扬起来。 谢县令虽知道告发的人就是个小混混，但斟酌再三，还是判了个流刑。毕竟，这种事得谨慎处理，不能把自己一家老小搭进去。谁让那人嘴上不把门？怪自己去吧！ 有了狄仁杰的题字，元夕并未招摇，只将“满庭芳”三字做了个匾额挂在门上。步翀三人私下告诉交好的同窗，因世人赞叹狄仁杰的品行，满庭芳遂成为江宁一景。尤为文人雅士喜爱。 元夕买下满庭芳旁边的铺面，专门卖点心熟食，而原来的满庭芳摇身一变，成为食肆。这一年收成好，江宁又恢复往日的繁华，元夕翻看账本，满足地一叹：“还是丰年好啊！” 非同寻常的永昌元年，在正月初一这一日拉开序幕。万象神宫里，武则天身着衮冕，腰带上插着大圭，手执镇圭，第一个献祭，皇帝第二个献，太子最后一个。 是日武则天大赦天下。这只是一代女皇称帝的前奏。二月，武则天追尊父亲、母亲为太皇、太后，追尊先祖为王。四月，杀汝南王李炜、鄱阳公主等皇族十二人，其家人迁移至处死天官侍郎邓玄挺及其女。王公贵族们人人自危，但百姓们还是挺高兴的，轻徭役，谁不喜欢？ 元夕对步翀三人说：“我等出身小官吏，按常理是不会受什么牵连，但也不可不防，平日言语还是谨慎为好！” 步翀三人都郑重点头，“家里父亲也交代，不可谈论时政。” 元夕笑道：“对百姓而言，只须吃饱穿暖就是世道好，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李三和谢五都觉得很对，唯步翀蹙眉谈了会正统之类，元夕不禁气苦：阿凝绝不是这样教条的人！这是怎么了？ 隔了数年，步陆氏再度有孕。欣喜之余，想到张氏当年小产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步陆氏心生怜悯，将来老了，没有依靠，可如何是好？ 张氏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周践日日和不能下蛋的妾侍在一起，自己如何能怀孕？除非周践绿云罩顶！周践那厢也着急起来，自己已经很卖力了，怎么陈锦如就是不能怀上呢？ 张氏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元夕更是懒得去看。今生的周烁似乎不及前世聪明，打死条毒蛇，我还有兴趣，可让我踩死个蚂蚁，实在没劲！周烁连蚂蚁也不如。 像历史上的每一位开国帝王一样，武则天开始了她的杀戮，以便排除异己，扼杀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徐敬真、张嗣明受不了酷吏的刑罚，又贪生怕死，四处攀咬各级官员。很快，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张光辅掉了脑袋；名将黑齿常之不堪受辱，自缢身亡；名臣魏玄同被迫自尽。 最可悲的当数彭城长史刘易从，行刑那日，百姓从四处赶来，个个脱衣掷地，说道：“为长史求冥福！”有部门评价，这些衣物价值十多万钱。可见，刘易从应是位官声极佳的人，绝不逊于狄仁杰！ 十一月，武则天再次大赦天下，开始用周历，改元天授元年。没几日，步家的大娘子出生了。步青云认为步大娘子的出生时间带有天意，是个吉兆，因此取名天授。家中添了个娇娇嫩嫩的小妹妹，步翀兄弟俩很高兴。 新的年号并不代表杀戮的终结，诬告成风。朝中人人自危，大臣们相见时不敢交谈，甚至入朝前，与家人诀别，“未知复见否？” 物伤其类，远在江南的谢县令心灰意冷道：“天欲亡谢家！刘宋时期被杀的几乎灭族，好不容易到了我这一代，指望恢复昔日荣光，却仍是生不逢时！” 崔先生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就你哀伤吗？我崔家也莫名牵连了不少，崔詧等人哪个不是才学过人？说没就没了！唉——”二人一夜唏嘘。 无数酷吏中，司刑丞徐有功及杜景俭如同救苦救难的仙人，二人执法平恕，直法不屈，救数百家，人称“遇来、候必死，遇徐、杜必生。”但二人因此官途坎坷。 元夕也感到恐惧，看到有些人纯粹被诬陷而丧命，不由想起那个夫妻、父女、母子之间互相揭发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