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陡然卸了劲,不再挣扎,犹犹豫豫地把事情告诉了他。
王文远不是廖长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穆蓉的用意,只是没想到穆蓉一下子铺这么大的摊子,如今像是骑虎难下。
“十所蒙学,每所最多能收治五千学童,你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招收,是不是这样?”
穆蓉轻轻点头,大眼睛转着,以极高的难度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
王文远忽然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惊得穆蓉惊呼一声,怒道:“你干嘛!”
王文远伸手摩挲着那白嫩可爱的耳垂,躲着穆蓉的粉拳,笑道:“你是不是非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要挖了世家的根,撼动世家千余年来交织而成的体系,断了我的后路,还要我帮你出主意?”
穆蓉收回被他握在手里的拳头,摸摸被咬的耳垂,得意一笑:“那你有什么破局之法?”
蒙学开启寒门入仕通道,一点点侵蚀世家赖以为生的士林地委,只要寒门出身的人不在依附世家,不要十年,五年之后世家格局就要大变了。世家世禄世卿之家才能称之为世家,一旦脱离中枢,就算是冀州王氏,不也正逐渐失去话语权吗?
王文远张嘴又要咬那耳垂,被穆蓉捂了嘴,只要改咬那细嫩的手指。穆蓉笑盈盈地任由他咬,手指被他衔在嘴里,却印下轻轻一吻。
“我没有破局之法!”
王文远把玩着她的一只手,一本正经地说:“实际上,我就算有破局之法,也不会破这个局的!”
穆蓉不相信,王文远收了笑容,严肃地说:“蓉儿,不要以为被逼着向世家妥协,放弃手中的权利的皇家之后朱家,想想那场帝劫是怎么引起的!压制世家,是所有皇族的共识,但凡一个正常思维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手中的权柄被削弱!将来如何,暂且不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统一的!”
穆蓉嗤笑一声,冷笑道:“你所凭,只有世家而已,世家势大,你才有腾挪的空间,才有那个可能兵变成功,如果世家势头被遏制,朱家坐稳江山,还有你什么事?”
王文远摇头道:“蓉儿,你错了!首先,我要想那个位子,根本不用世家!再者,只有世家日子难过,才有可能心有异念,才会帮我!”
是,人只有在不如意的时候才想要改变现状,如果世家一直大权在握把持士林朝政,影响朝局,皇帝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传声筒,那么,维持现状还来不及呢,世家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现状的!
所以,这也是矛盾之处!
穆蓉必须做些什么来稳固皇权,世家处境会随着越来越难,在此情况下,王文远这一支才有腾挪的空间,甚至随着世家日渐难过,会有更多的人转而支持王文远。穆蓉给朱家树敌的同时,也在给王文远送人头!
可穆蓉必须行动!
她必须限制世家,必须动用一切手段掌控军队武装,兴商贾之道也好,开石炭也好,建铁矿也好,甚至开办蒙学!
她会把朱家王朝推到深渊,还是能够力挽狂澜?
“一饮一啄上天注定,”穆蓉轻声说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很公平!再说了,前世我做过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不是还是走到了乾元殿吗?冀州王氏还有一些我不说你也知道的人不是仍然站在你身后推着你往前走吗?既然如此,我宁愿亲手试一试,亲手打破目前的格局,我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这么杀气腾腾自信满满的话,从一个软糯的妹子口中说出来,王文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轻轻捏捏蓉儿那细长的手指,王文远忽然叹气道:“其实你早就想好了怎么招生对吗?”
穆蓉忽然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道:“这很简单啊,方仲青陆贞的法子行不通,又不能放开手脚,那就限额呗,至于怎么限额...”
说到关键的地方,穆蓉忽然停下,只笑看着王文远不说话。
王文远失笑道:“至于怎么限额,当然是谁听你的话就谁机会,谁让你高兴就收谁家的,我想想,你大兴商税之道,最高的那几家想来会有名额,还有你的工矿,现在还是缺人是不是?谁去做工,就收谁家的,额满为止!以后整个封地的人全部对你言听计从,谁也不敢跟你作对,是不是?”
穆蓉笑而不语,但从她含着无边笑意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就是这么想的。
王文远笑着揉她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
穆蓉有些懵,可爱是个什么词?
王文远大笑,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蓉儿的想法都会写在她的大眼睛里的?
六月初七,穆蓉的生辰,她给自己放了假,什么都不做,到北边的莲山玩了两天,把招生的事全部丢给了方仲青和陆贞。
好在,他们有足够的帮手,比如商部廖长志,帮着查找户籍,从庞大的名册中找到符合要求的人,然后整个稽税司的人全体出动,由行部提供车马运送,将谕令下发各县。再比如从明城回来的张管事,有一个算一个,先在阳平朔州项城开办的善堂中集中统计适龄学童,送到蒙学中安置。还有马家,所以蒙师由他们出面做短暂训示,直到合格为止。再再再比如公主府计务司,蒙学杂役对外招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最后,公主从明城带回来两百多位识文断字的小厮,分散到十所蒙学做助教。
如此,面面具备,大幕拉开!整个北地三郡的百姓之家,犹如那田亩中咔哧咔哧抽穗拔节拼命生长的青苗一样,无论从那一面看,都透着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