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陈乘船北上,随同的人员并不多,只有两百多近卫,更多的则是一船船的粮食,这是他绞尽脑汁半买半夺才凑起来的,也不过千担,如果广安城有十万灾民,恐怕只够两天所用。
一路连夜行船,不计风险,好在天气连日星朗,万里无云,无风无浪,行船虽不顺风,却因为浪小而降低了些许风险。
曲转峡这段时间风平浪静,船队沿着穆蓉的船队走过的路,心急如焚地昼夜不停赶路。穆陈站在甲板上,默默计算着日子,灾民要断粮了。
灾民确实已经断粮了!
一早起来,领粥排队的人已经感觉到不对了,前面那大锅,一点烟火都没有,根本不像有东西的样子。恐慌,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先还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逐渐增大,再后来就是聚成不同规模的人群大声鼓噪,质问舍粥的管事。
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什么,灾民们冲向仓库,拆了仓库,空的,都是空的,没吃的了!灾民们把舍粥的人都拉了出来,怒吼着质问着,得到的答案让他们绝望!死亡的恐慌笼罩在灾民心头,他们迫切需要填饱肚子,迫切需要发泄什么!
隔离区传来一身凄厉的叫喊声,灾民们下意识地往那边挤,在边上警戒的护卫拼命的阻拦也无济于事,那是整整十万灾民!
“我的孩儿啊,还我我的孩儿来啊!我可怜的孩儿啊,才三岁啊,你们把他弄哪了?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
隔离区前,一个半老的妇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死死扒着栅栏,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这喊叫声很快引起灾民的注意,慢慢的人越聚越多,闻讯而来的坦哥和廖长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坦哥,你赶紧把所有护卫都集中到这里来,一旦让灾民冲进来,这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廖长志越想越害怕,十万灾民,就算有十分之一染了热毒,那就是整整一万人,这一万人你传我我传你,整个北地就完了!
坦哥也知道轻重,匆匆下去叫人,把里里外外的能叫的都叫过来,死死围住隔离区!
“怎么办,怎么办!”
廖长志急的团团转,现在除非有粮食,否则说什么都没办法把灾民安抚下去了。
“我们要吃饭,我们不要死!”
“我们要活着,我们要吃饭!”
...
坦哥狼狈地在护卫的防护下挤进了营帐,脸色苍白,腿脚发软,拼命地在想,如果父亲在此会怎么办,如果穆蓉会怎么办!
“穆小将军!”
廖长志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着牙对坦哥说:“实在不行,你让将士放一把火,把隔离区烧掉!”
坦哥吓得直哆嗦:“大皇子!不行啊,这是上千条人命啊!”
廖长志急的红了眼睛对坦哥吼道:“外面那是十万灾民!哪个重哪个轻?”
坦哥说不出话来!
廖长志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断尾求生,把患病的全部烧死,至少能保证热毒不再往外扩散!
“穆小将军!此事是我做的决定!责任由我一力承担,跟你们穆府没有任何关系,跟蓉儿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是被我逼着才这样做的,你记住没有?”
坦哥生平第一次被人叫穆小将军,他内心没有一丝喜悦,全是恐惧,可看着廖长志那一眼决然的态度,坦哥站直了身体,腿还在抖,心却拿定了主意。
“不行!大皇子!此事是穆府做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我让近卫护送您和大公主离开,你们即可就走,只要上了船,一路往大河方向走,一定能脱身的!”
廖长志不同意,他双目通红地紧紧盯着坦哥,吼道:“我姓朱,我叫朱顺,这是我朱家江山,外面是我朱家子民,跟你们穆府有什么关系?我是大皇子,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
坦哥寸步不让地吼回去:“你只是个皇子,无爵无俸,不是太子,刚不是皇帝,你无权要求我听从你的命令!我是陛下亲口御封的四品将军,这是我的使命,要听命的是你!”
廖长志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父皇没有嫡子,我是元妃所出,如果我愿意,我早就应该是太子!”
坦哥轻蔑地一笑说道:“等你成了太子,再来说这话吧!”
说完,转身高声叫亲卫。
亲卫是从定国公府带出来的世代为穆家家奴的家生子,跟普通兵士不同,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刀枪锋利,膘肥体壮,很快挤满了营帐。
坦哥交代几句,转身看着廖长志,说:“廖兄,今生恐怕无缘为殿下臣了,请受末将一拜!”
话说完,领头往地上一跪,结结实实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廖长志看看他身后跪了一地的亲卫,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等穆小将军站起身来,廖长志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剑就对着自己的脖子。
“大皇子!”
穆小将军吓得魂飞魄散!
廖长志露齿一笑,说:“穆小将军,实在对不住,就算我不是太子,我也要尽一个朱家人应该尽的本分,我不能走!你带着大公主和蓉儿走吧,留一队卫兵给我就行了,回去之后替我告诉父皇,朱顺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了!”
穆小将军站得笔直,和廖长志相互对视,那匕首还是穆小将军送他的,是不是很讽刺?
有个亲卫跌跌撞撞地闯进营帐来,大声叫喊着:“有船,有船,是大将军,是大将军到了,大将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