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窅娘是被橙儿的敲门声吵醒。 忍着浑身的酸痛爬起来后，昨夜的一幕幕止不住浮现。她痛苦地重新闭上眼睛，颤抖地将身子蜷在凌乱的被窝里。 “夫人？夫人！”橙儿的敲门声又响起，见没人回答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这么晚还没醒来。” 凌窅娘担心她突然推门进来，毕竟虽然赵光义不知何时早离开，但这屋内的一片狼藉被撞见就百口莫辩了。 “橙儿，你且等等，我方起来。”凌窅娘挣扎着爬了起来，忍着身体的不适稍稍收拾了下，而后找出件大衣将自己不堪入目的身躯包裹了起来。 最后将窗户帘子挑开，才去将门开了半边。 “是丹嘉姐姐让你来的吗？”凌窅娘倚靠在门边，并没有请橙儿进去。 橙儿手上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大串带着水珠的硕大葡萄，疑惑地看着凌窅娘奄奄的神色。 “夫人这是病了吗？” “可能染了风寒，没事，我歇一日便会好了。”凌窅娘看着盘中罕见的西域葡萄和说不上名的点心，问道：“这哪儿来的吃食？” “回夫人，这是今早宫里送来的，听说是太宗特别下旨派送的。这份是您的，黄夫人见您久未过去便差我送过来，顺便问问夫人可好？” 宫里送来的？还是太宗下旨？凌窅娘不由又想起昨晚发生的荒唐事，面色一阵阵惨白。 “夫人，您的脸色实在太差了，要不要跟宫里说声请个大夫过来看看？”橙儿担心地看着凌窅娘道。 “不必了。”凌窅娘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昨日染了风寒。” 说着她接过橙儿手中的盘子，想想又嘱咐道：“你回去让黄姐姐别担心，我歇息一天，晚膳时再过去找她。” “是夫人，那橙儿不打扰您歇息了。”橙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不说凌窅娘将那吃食丢一边又补觉去，这边黄丹嘉听闻她生病了有些担心。 “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昨日阳光甚好啊。”黄丹嘉若有所思。 橙儿点点头道：“可不是呢，奴婢看夫人那脸色，苍白得吓人！而且按理说这天气也没那么寒冷啊，窅娘夫人倒是连冬天的披风都拿出来穿来了。夫人，您说要不要跟宫里说声请个大夫来瞧瞧呢？” 黄丹嘉想了想：“既然妹妹坚持，那再等一日看看吧。橙儿，晚膳你准备些清单点的，到时一同拿过去。” “是夫人。” 橙儿是个闲不住的丫头，这不才未时，她见黄丹嘉午休还没醒，便去了厨房，想熬一盅她最拿手的茉莉花薄荷糯米粥。 按理说这个时辰厨房应当没什么人，不过今日有些反常，橙儿到时发现厨房竟然异常热闹。众丫头婆子忙上忙下，对橙儿的过来无一人理会。 “府里来客人了吗？”橙儿拉着一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老婆子问道。 那老婆子手里正端着一盘洗净的羊肉，见是橙儿忙一手将她拉到了一边：“我的小祖宗啊，这才未时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呢！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你晚些时候再来吧。” 橙儿道：“可是窅娘夫人生病了，黄夫人让来做些清淡的，我想熬盅茉莉花薄荷糯米粥，这晚了可是不行的。” 说着她看了看忙成一团的厨房，竟没有一个炉子是空的。不由好奇地再次问道：“到底是哪个贵人来了呀，动静这般大。” 那老婆子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哼了声压低声音道：“哪是什么贵人，还不是周夫人！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功夫，好好的陛下怎么会突然就注意到她呢？还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周夫人？！”橙儿有些意外地低叫出声，一旁的人登时看了过来。 旁人低头又忙碌去，但周嘉敏的贴身丫鬟玲儿可就不会放过这个耀武扬威的机会。她高昂着头如同高傲的孔雀般走了过来。 “你不去干活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耽误了夫人的晚膳你担当的起吗！”玲儿朝橙儿一旁的老婆子叱喝道。 那老婆子心底虽怒玲儿一个丫头也敢指使她，但到底不敢明着反抗，只能给橙儿丢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匆匆忙去。 斥退了那老婆子，玲儿的心情更加好了。哼，以前来厨房加个餐都是被这帮婆子们推三阻四，现在一个个还不是她说东就没人敢往西呢。 要说如今府内四位夫人中，周嘉敏最痛恨的就是黄丹嘉了。江莎儿没脑子，窅娘本就不受宠。只有黄丹嘉，不仅风评甚好，连国主待她也是礼让三分与他人不同。 玲儿作为周嘉敏的心腹丫头，自然也是看橙儿十分不顺眼。 “哟这不是橙儿姑娘吗？怎么这会儿也来了？是给你们家夫人打洗脚水吧，虽说现在是忙了点，不过洗脚水还是可以给你一盆的，拿去吧。”玲儿边用脚踢了踢一旁拿来烫鸡毛的脏热水边阴阳怪气高声道。 “你！”橙儿也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我们同是被宫里安排来伺候夫人的贴身丫鬟，你拽什么拽！” 玲儿气焰却不减，她抬着头高傲地道：“谁跟你一样了？你家夫人能和我家夫人比吗？！看到没，这满厨房的珍馐那可都是陛下钦赐的！你家夫人有吗？大家都给我快点做，晚膳夫人用得不满意了，有你们好受！” 橙儿心底是无比鄙视周夫人的。明明是有妇之夫，得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赏赐就罢了，竟还有脸这般耀武扬威！ 气归气，她在宫里多年，自是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因此，她只得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出了厨房。 橙儿回到屋子时，黄丹嘉正巧午休起来。 见橙儿气冲冲走了进来，黄丹嘉疑惑问道：“谁惹你生气了？怎么这幅样子？” “还不是周夫人屋里的死丫头玲儿！”在外面不敢乱说，关起门来橙儿的话可就毫不客气了：“她拽什么拽！奴婢本打算去熬盅茉莉花薄荷糯米粥的，可那公家的厨房就跟她们自个儿的小厨房一样！没一个炉子腾出来不说，还好意思搬出陛下来！她也不想想，周夫人那是国主的周夫人，不是陛下的周夫人！” “橙儿！”黄丹嘉见橙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脸一沉喝止道。 “夫人。”橙儿委屈道。 “你呀。”黄丹嘉叹了口气：“虽说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虚礼，但毕竟隔墙有耳。这些话若被人听了去，不说我保不住你，连我也会难逃其咎。” “知道了夫人。”橙儿委委屈屈道：“这些话夫人说过，橙儿也记得的。只是今日这口气，橙儿实在是难咽下去。” 黄丹嘉想起今早宫里有些反常的赏赐，语重心长道：“咽不下也要咽下去！橙儿你记得，最近行事切忌要低调谨慎，周夫人屋子那边更是不能得罪，能绕道走就绕道走吧。” 橙儿多少能猜出几分黄丹嘉的意思，再不甘心也只能点点头道：“是，夫人，橙儿记住了。” 她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夫人，您说陛下怎么就突然赏赐了那么多东西给周夫人呢？按理说周夫人在内院，根本没机会见到陛下啊？再说了，周夫人是臣妻，陛下这么做就不怕天下人指点吗？” 黄丹嘉脸色也有几分凝重：“天子之心，本就难以揣测。不过天子真想做的事情，又有谁能阻挡得了呢。既然陛下对这里有所动静，咱们行事需更加谨慎才是。尤其是你，橙儿，你是宫里派来的。虽然宫里没有什么指示任务，但毕竟你和我不一样，你本是宋国人。即使以后，我若不善终，你还是可以另择其主。所以...” “夫人！”橙儿嘟着嘴打断了黄丹嘉的话：“夫人别说了，这话橙儿不爱听。什么另择其主，橙儿还要伺候夫人到老呢！您放心，以后就算是那个玲儿骂我打我，我也绝对不还口不还手，绝对不会拖累夫人的！” 原本凝重的气氛，黄丹嘉被她的孩子气逗乐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既然没茉莉花薄荷糯米粥，那也不必等晚膳时候。走，咱们看看窅娘妹妹去。” 两人来到窅娘屋内时，窅娘也已经醒来，这会儿正在作画，已经画好却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张扔得满屋子都是。 “外面都热闹得开了锅，妹妹这里当真是好闲情逸致啊。”黄丹嘉一进门就调侃道。 凌窅娘低头继续画着，边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若以往橙儿早一股脑儿说个不停了，现在刚被黄丹嘉叮嘱过，是以抬头看了看黄丹嘉，静默不语。 黄丹嘉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宫里来了些赏赐。” 这事今早橙儿说过了，所以凌窅娘并没多惊讶：“也是，这里很久都没得到赏赐了，自然会热闹些。” 说着她朝黄丹嘉招了招手：“姐姐你过来看看，我这画可好？” 黄丹嘉走过去一看，她画的是一幅大漠孤烟直，还有大漠里夕阳下的一匹骏马。此时刚好完成骏马，栩栩如生。整幅画卷定调暗沉悲怆，苍凉之气扑面而来， “没想到妹妹的画工竟这般了得！”黄丹嘉忍不住夸赞道：“只是，这幅画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橙儿也凑了过来。 “噢对了，少了个人。既然有了马匹，又怎能少了个策马奔腾的少年郎呢。你说是吧窅娘。”黄丹嘉本意是不想这幅画基调过于悲怆，却不料此言一出，凌窅娘拿笔的手一抖，笔尖的墨勐地滴落下来，正巧落到那匹马上，好好的一幅画就这么被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