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儿端着洗脸水进来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宫人,你怎么站在风口里吹啊!”她轻唿着忙抢先上前将窗子拉下。 凌窅娘见她虽是一脸狐疑不过没什么异样,想来之前是被谁点穴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闷。” 浣儿边伺候着她洗漱,便疑惑地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吧。” “宫人,”浣儿咬着唇低声问道:“之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丫头,想必也瞒不住她。 可她与辽上京那位小霸王的纠纷没必要让更多人知道,她可保不准那个变态会杀人灭口。 “浣儿,你记得在宫里,有些事情永远是不知道为好。”凌窅娘淡淡道。 也不知是吹风着凉了,还是衍炜之与耶律明扆的出现加深她的忧思。一夜多梦,第二天醒来,凌窅娘只觉得头如同被蒙上一层水雾般晕沉沉。 “不会是我的感冒传染了宫人吧?”香儿诚惶诚恐可怜兮兮地离凌窅娘远远嘀咕道。 “知道就好,还不赶紧换个丫头过来伺候。”浣儿轻轻白了香儿一眼。 香儿越发愧疚,那张小脸几乎快要哭了。 “好了浣儿,你也别逗她了。”凌窅娘轻笑着道:“香儿你就再休息一天吧。” 有了凌窅娘发话,香儿只好耷拉着脑袋退了出去。 没多久,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丫头麻利地将洗脸水端了进来。 浣儿看了她一眼后才接过亲自服侍凌窅娘。 待洗漱完,凌窅娘扫了眼那个丫头,倒是个姿色很不错的丫头。平日在院子里偶尔也能见到她,不过从来不得入屋子伺候过。 “你叫什么?”凌窅娘边用热毛巾敷着晕沉沉的额头,随口问道。 “奴婢叫芸儿,是外头负责煮茶的丫头。”芸儿低头规矩回道。 凌窅娘也没再多问,只是任由浣儿帮她将长发盘好。 “芸儿,你去帮我挑件衣服过来。”平日这活香儿也会帮忙,凌窅娘便吩咐道。 “是宫人。” 没多久,芸儿便选了一件玫瑰红的裙衫走了过来。 浣儿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这套裙衫是凌窅娘所有衣服里唯一的一件玫瑰红色。浣儿脸色一变不是因为这套裙衫不适合凌窅娘,恰恰相反,这套衣服穿上去衬得凌窅娘的腰肢最是妖娆。 也正是因为这样,凌窅娘只穿过一次便让浣儿将它收起压到了箱底,也不知芸儿是怎么将它翻出来的。 “重新去选一件吧。”凌窅娘也没多说,淡淡道。 芸儿咬了咬嘴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觉得,宫人穿这件衣服最是好看,所以,所以.” 她头磕得毫不留情,愣是将那光洁的额头磕出丝丝血迹来。 “起来吧,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凌窅娘叹了口气,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本来就晕的头这下更晕了。 “宫人.”芸儿怯生生站了起来,也不敢擦去额头的血迹。 “算了,不过一件衣服,拿来吧。”凌窅娘想着脖子昨天被耶律明扆掐出的淤青,这裙子恰好是高领能遮一遮。 浣儿皱眉看着芸儿额头的血迹,伸手接过裙子后不悦道:“你退下去吧,这血光惊扰了宫人不好。” 这次芸儿没再见此,再三诚恐地请罪后终于退了出去。 平日不熟悉,倒没想到这个芸儿竟是个不经吓的。她平日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虽有贵客在,但往常的请安是不能免的。 凌窅娘的这身耀眼裙子果然引来江珊儿等人的妒忌,一时间倒是没人注意到她下巴以下的淤青。 “如今有外男在,谁都不许踏出这后宫半步。尤其是要注意你们的举止,这关乎我们皇家的颜面。”圣尊后脸色一正说着,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窅娘的枚红色长裙。 这是在警告她吗?凌窅娘心底冷冷一笑。 请安出来后,天色还早。十月的金陵已是一片秋色无边,清晨的风唿唿吹着听得人心慌慌。 凌窅娘冷得不由缩了缩脖子。浣儿在后面忙帮她又拉了拉身上的外衣:“宫人,我们快点回去吧。” “嗯。”凌窅娘应着,也没再等还被圣尊后留下抄经书的黄丹嘉,带着浣儿两人往西厢阁走去。 还没回到西厢阁,却见香儿急匆匆迎面跑了过来。 她不是被命令趟着休息的吗?凌窅娘和浣儿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还没等她们问话,香儿已经慌张地冲到凌窅娘面前,环顾四周后递过了一张纸条:“宫人,大事不好了!” “有话好好说,别吓到宫人了!”浣儿机警地四处又看了看,低低喝道。 因为跑得急,香儿满头大汗,这会儿经浣儿一吓唬,愣是变成了一身冷汗。 凌窅娘顾不上香儿,确定四处没人后,她打开了手上的纸条,是一行简单的契丹语:“欲要救人,西厢阁后院相见。扆” “这是谁给你的?”凌窅娘只瞟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将字条往嘴巴里吞了进去。 香儿愣了楞一时没反应过来。 浣儿急得推了推她。 “噢,是,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不过也特别凶的男子给的。他说,他说宫人您辽上京的故人。他还说小离子在他手上,让宫人自己决定救不救人。宫人,宫人,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香儿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宫人能和大辽的野蛮人有什么关系?可她只因为一丝丝怀疑便被那男子勐地抽出一把弯刀来,那杀气当时吓得她差点晕了过去。 凌窅娘听着眉头皱了起来。 耶律明扆她不信,可钟离越的性格她很清楚,看来他最终还是没听进去她的话。 更重要的,她不能让钟离越出事,哪怕是一丝可能。 “宫人?”浣儿并没有看到纸条上的字,但她看清楚凌窅娘凝重的脸色。 “香儿你先回去,浣儿你跟我来。”凌窅娘带着浣儿匆匆朝西厢阁后院赶了过去。 相比前院的姹紫嫣红,西厢阁后院显得有些荒凉。 不过,整个后院种着高大的枫树,此时今秋时节,满山林的枫叶红透透,别有一番风味。 “宫人,要不咱们去找宸妃帮忙救人吧?”浣儿试图劝着凌窅娘。 “如今宸家自顾不暇,这个世子我了解,他若要杀一个人,别说是宸妃的面子,只怕皇上也救不了。”凌窅娘摇摇头,迈步走入了那树林中。 浣儿无奈跟上。 “出来吧。”凌窅娘也不找耶律明扆的踪迹,只冷冷道。 果然,树林另一头缓慢踱步而来的正是耶律明扆。 却不见钟离越。 “人呢?”凌窅娘开门见山,毫不客气道。 “急什么。”耶律明扆阴腔怪调地走了过来,凌窅娘却顺势后退几步。 有了前面的吃亏,她才不会让这人近她身。 “要么让他出来,要么我现在就走。别跟我耍花样!”凌窅娘冷冷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啪啪啪! 耶律明扆鼓掌后吹了声口哨,紧跟着有个人被从草丛里丢到了她的脚下,正是钟离越。 “本来本世子还想着要不要好好教训他的,不过现在看他是个废人,教训还会脏了本世子的手呢。哈哈哈”耶律明扆放肆地嘲讽着。 钟离越满天青筋,却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只能满身血迹地狼狈趴在地上。 “浣儿,你先带小离子回去交给宸妃。” 浣儿不愿意留凌窅娘一个人在这里,可钟离越的样子也不能耽搁。 “走!”凌窅娘回头冷喝声。 浣儿无奈只能咬牙扶着钟离越离去。 后院顿时只剩下凌窅娘和耶律明扆两人。 “耶律明扆,你我二人恩怨,今日便来个了断吧。”凌窅娘不惧地冷冷迎上耶律明扆的视线。 “噢?怎么个了断?”耶律明扆阴阳怪气地一步步逼近凌窅娘,危险的气息一点点来袭。 “收起你这套,”凌窅娘直视他,道:“相同的招式对我你别使用两次。耶律明扆,今日你若敢再碰我一根汗毛,我绝对会和你争个鱼死网破。” 耶律明扆愣了愣,这样的决绝他始料未及。不过很快地,他嗤笑着正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凌窅娘打断—— “别跟我说你不怕鱼死网破。我知道在契丹所有皇子中,其实最有野心最想要得到那个皇位的人不是前太子,不是吐难沉谙,更不是那个十一皇子,而是你,耶律明扆。” 凌窅娘一字一顿,冷冷继续道:“不错,你装得的确很像是真的不在乎,就连辽王也以为,你不过是听从先生的教诲才上进。你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小霸王,就是为了蒙蔽所有人的眼睛,尤其是你父皇。所以,在太子之位争夺最白热化时,你选择了出使南唐,为的就是避开锋芒。我很确定,此番回去,太子之位绝对非你莫属,因为这是你父皇不得不作出的选择。” 一番话不短,耶律明扆听着脸上原本的嗤笑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始料不及的震惊。 能看穿他的野心不算本事,可此番出使南唐的真正目的,她竟然似乎看穿了?! 怎么可能?!! “谁告诉你的?!说!”耶律明扆恼羞地向前逼问道。 凌窅娘纹丝不动站着,狭长的双眼眯起警告地落在了耶律明扆的右手上:“你怀疑什么?你以为是你所谓的先生出卖了你?耶律明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凭这点,日后就算你当上了契丹大王,也不会是个顺应民心的好帝王!” 耶律明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竟然说他不会是个好帝王!耶律明扆的怒火陡然被点燃! 可该死的!他就算再发怒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该死地有道理! 是的,虽然先生自幼便辅佐他成长,可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他!他知道先生之所以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因为母妃曾对他有恩。 可到底是怎样的恩情才会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十余年光阴呢? 他不信。 若非这丝丝如同毒蛇般的怀疑,他不会在先生出手相助凌窅娘时一次次要将她置之死地! 他怕,怕先生要反悔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