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大夫说是无大碍，可凌窅娘起色精神看着却着实令人担忧。 凌君笙命人仔细看护着，更别提让她出门了。因此连着两日凌窅娘都没有出门，至于她说的那两件事情，凌君笙不得不答应了。 这天，凌窅娘让紫筎唤来了阿野。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对阿野说。”凌窅娘已经能下床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抿了口道。 紫筎警觉地瞟了阿野一眼，但也带着其他丫鬟们退了出去守在门口，机警地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小.小姐。”阿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张地结结巴巴问道。 “阿野你家里还有兄弟姐们吗？”凌窅娘突然跟阿野聊起了家常。 阿野不明白，忐忑道：“回小姐，阿野是个粗人家孩子，家里还有两姐姐和一弟弟。” 凌窅娘不看她，又抿了口茶，不语。 阿野越发不安了！ 她自幼为奴，再傻也知道若奴婢惹怒了主子，常常会祸及家人！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低低啜泣道：“小.小姐，阿野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如果阿野做错了，求求小姐罚我一人就好了！我弟弟他们，是无辜的，求求你了小姐！！” 阿野重重磕着头，倒把在沉思中的凌窅娘吓了一跳。 凌窅娘忙一看，才磕头两次阿野的额头便通红了一片，可见她是有多用力。 “停！”凌窅娘头疼地喝止，阿野停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实在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啊！ 凌窅娘想着今日找她的目的，咬咬牙，也没叫她起来，只沉声道：“阿野，你老实告诉我，你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阿野的眼珠子顿时睁得大大的！ 她傻愣在了那里：小姐怎么会知道了！她脑袋不够聪明，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之前会将她调出内屋了，原来是露馅了啊！ “小.小姐.”阿野结结巴巴，越发紧张了。 凌窅娘早心里有些底，不过还想再确认一遍：“是世子先生，对吧？” 可怜阿野的眼珠子已经瞪得已经快要脱眶了！小姐怎么会知道呢？！！ 凌窅娘不期待她聪明的反应，又再问道：“他派你来我身边，目的是什么？” 阿野久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她当即惶恐地重重磕了下去：“小姐饶命啊！阿野，阿野不知道先生的目的。先生只是让阿野呆在小姐身边，一有什么事就通知他。可是.可是阿野从来没有背叛过小姐啊！呜呜，阿野从来没想过要害小姐。阿野傻，可是阿野知道先生是关心小姐，不会害小姐的！” 凌窅娘顿时烦躁了起来。 她当然相信阿野的这番话。可正是相信，她才越发烦躁！ 阿野见她不语，以为不相信自己的话，又带着哭腔道：“小姐就算不信阿野，也要信先生啊！先生为了小姐，现在还躺在床上靠着人参续命！” 呜呜，先生那么好的人，若有什么意外，阿野再也不会原谅小姐了！ 凌窅娘头疼地看着阿野指责的目光，想也知道这傻丫头是在责怪她了。可似乎该是她生气吧？ “那，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知怎么的，凌窅娘忍不住又想起了他为她挡下那一刀的情形。 阿野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只顾忧心着世子先生的病情：“先生如今虽然醒了，可是大夫说每年寒冬，只怕肺部会疼痛。先生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以后年年都要被病魔折磨了。” 凌窅娘这下真的坐立难安了。他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就自己呢？这份恩情，她以后拿什么来还？！ “小姐，”阿野擦了把泪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兜来。“这是先生让阿野亲手交给小姐的，说是让小姐好好告别，然后送回草原去。” 凌窅娘接过，指尖的触觉是烟灰般柔软。 难道是？！凌窅娘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啊！ 好好告别？送回草原？除了那样东西还有什么啊！ 凌窅娘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了，她一遍遍抚摸着那布兜，泪水已经爬满了血色全无的小脸。 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却只剩一抔黄土。敌烈，上苍对你何其不公平！ “小姐.”阿野不明白小姐的情绪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呢？ “阿野，谢谢你。还有.帮我谢过你们先生。”凌窅娘小心翼翼双手抱着那布兜，踉踉跄跄便出门去。 紫筎守在门外，见门吱呀一声开来忙看过去，却见小姐失魂落魄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 “四小姐！”紫筎以为是阿野做了什么，当即恶狠狠往里瞪了阿野一眼。 凌窅娘摇头道：“紫筎，不管阿野的事。你告诉我二哥哥，就说我要去做第一件事了，他不会拦我的。” 紫筎不明白凌窅娘说什么，可她哪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去。 “让庸驰备马，我要去个地方。”凌窅娘抛下这一句，一个人痴痴地一遍遍抚摸着怀中的布兜。 凌窅娘固执地跨上了追风出门去，却没拒绝文庸驰远远跟着。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带着绿草芳香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直往凌窅娘的鼻子眼睛耳朵甚至嘴巴里灌了进来。 追风疾速飞奔着，她眼眶里晶莹的泪水来不及滴落马背便被吹散在风中。 敌烈，可是你不愿我的泪粘上你的骨灰？也是，许你下一世的是蔓姐姐。我只愿真有来世能做个男子站到你身边与你为友，与你把酒言欢直到古稀！ 追风朝着草原的深处驰去，它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思般，飞奔的方向是凌窅娘今生忘不了的那片苍穹。 “本王既与逸绣坊有利益合约，自然会罩着你。”“今日之恩，他日需要之处，唐某定会鼎力相助。”“呵呵，唐公子，你这可是欠本王两个人情了。” “久负盛名的南唐仪礼就是这样的？”“凡事不能以偏概全，那么一两个例外不代表整体，本姑娘就是个特殊存在好不好！” “你想听故事吗？”“故事啊，嗯嗯嗯，我要听！喝醉听故事最适合不过了！” “原来这时代皇族里也有这么美好的爱情啊.”“这时代？”“嗯，在我们那个时代啊，不管是不是真爱，同时拥有两个女人那就是犯法的，因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不是说人们心里对爱情的忠贞，而是被法律保护了起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夫一妻制，怎么样羡慕吧！” “自古称王者，哪个不是冷血的变态。耶律敌烈，你太善良了。” “耶律敌烈你一定要好好地！若因为我害你被那个变态伤害，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傻姑娘，你不过十三岁，这辈子还很长，瞎操心什么呢。” “都说世间每走了一个人天上的星星便多一颗，耶律敌烈，你说蔓姐姐是哪颗呢？这颗圆圆的？还是那颗最亮的？还是那颗小小的？” .. 昔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栩栩如生仿佛一切不过昨日而已。可为何身边那笑容温暖的男子，如今已化为一冰凉的骨灰陪着她？ 耶律敌烈，我多么希望你是远走高飞了，哪怕今生也再不会相见，可至少我还有一份念想！ 朦胧中，凌窅娘不知追风到底飞奔了多久。等它放慢速度停下来时，她已置身那一晚的山坡上。 滑下马背，凌窅娘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布兜，一步步走到了当日两人并肩畅饮的那块石头边。 有什么比这个词更伤人呢：物是人非。 草原的风依旧清凉而温柔，夜空依旧满天繁星。可身边那个与她把酒言欢的男子，如今已成冰凉的骨灰。 凌窅娘泪流满面。 “耶律敌烈，你真傻。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我要离开这儿，要带着蔓姐姐去踏遍千山万水，你还说我们会在扬州重逢的，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的离去呢？！你骗我！！”凌窅娘一遍遍摩擦着怀中的布兜，喃喃骂着。 “你舍不得蔓姐姐一个人孤独太久了是吗？可，可你就舍得我从此以后没有人陪着喝酒到天亮吗？！” “今晚的星星好多，那一颗真亮真温暖，一定是你。你也在看我对不对？好，咱们继续干杯，不醉不归！” .. 凌窅娘一手抱着耶律敌烈的骨灰，一手拿着酒壶喃喃自语喝了起来。 文庸驰在远处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对月独酌，听着女子呜咽般的喃喃自语，饶是他见惯生离死别也不由泪湿了眼眶。 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凌窅娘已经醉了。 她踉跄地站了起来，不顾沾满草汁的衣服，小心翼翼护着怀中的骨灰。 “敌烈，我要回家了。每次都是你送我，这次，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凌窅娘边说着边往不远处那块大石头走去。 石头很大，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早已抹去了尖锐的棱角。凌窅娘跪在一旁，将布兜放下后，双手扒了起来。 她的手本就娇嫩，这么不顾一切地扒土，很快地皮破了，血一点点渗出来。 她一向怕疼，可此时却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没多久，果然挖出了一颗梨形的木雕挂饰。 她笑了。 拿起那挂饰，她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那布兜里，然后怔怔地看了良久，又小心翼翼地埋了回去。 跪在那块石头前，凌窅娘在心底道：耶律敌烈，我终于把你送回到家了。虽然你无法实现远离这片草原的愿望，可我知道，有蔓儿姐姐的地方便是你的归宿。你们要好好地，下辈子，别再生于帝王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