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城门!副将,一定有人在城门上做了手脚!” 亲兵咬牙道,对方竟恐怖如斯! “胡说!我们分明检查了…”方天明一窒,如果已经检查了城门是没有问题的,还被人轻易攻下,那他们巴家军颜面何存?不,绝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错!“对,他们太狡猾了!我们撤退!” 他这不算弃城而逃,他是撤退!等看准了时机,他们会再度把城夺回来! 方天明咬牙,这次是他轻敌了,没带多少兵马就来了,也没驱散城内百姓… 算了,风城百姓自求多福吧! “走!” … 漂亮,全程围观的池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无华军大摇大摆地进了城,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万晟,她深感与有荣焉。 “池姑娘,这是冰慧托我带给你的…”身后,牛轲廉爽朗大方的声音响了起来。 池净回头,双眼一亮,“英雄啊牛兄!” “呵,哪里哪里…”牛轲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又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池净边接了过来,边夸赞不停地道:“别谦虚了,牛兄,我都看到了,你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撞开了那城门。” 像这类小县城的城门多数以榆木枣木所造,外面再包裹一层铜皮。这种门烧起来不容易着而且极其耗费时间,所以攻城多数会以撞城门为首选方法,其次才是搭墙登城——爬到墙头上去占领敌军地盘,再由自己人将城门打开。 当数十兵士抱着撞城锤撞了十数下,那城门扔丝毫不动时,还是牛轲廉沉喝一声向前,用了十成十的力度,当然也少不了众人的协助,三下就把门撞开了! 不愧是天生神力! “这还真的不是我的功劳。”牛轲廉认真地道,“我方才看过了,这扇城门不少地方被白蚁所蛀,而守城之人也好,城内官员也罢,却无一人想到要去更换…” 池净啼笑皆非,这算什么狗屎运? “真是令人痛心。”牛轲廉作为一名武将,当然明白城门对一座城池的重要性。可这些官员…是呵,这些官员不就是国家的白蚁么? 池净点头道:“这次只是凑巧,下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虽然开头就赢了场漂亮的仗,以至于无华军士气大涨是件好事,但她总觉得这一切未免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生不安。 “可惜让那副将逃了。”牛轲廉又道。 “这次…死伤多少?”池净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 再顺利,也绝不可能零伤亡。 牛轲廉喜色稍减:“我们折损了两百余人。” 阵亡者确实不算多,两百多条人命换一座城…没有人会认为这牺牲不划算。 “嗯…给其丧具,使归邑墓…然后再给他们家属发抚恤金吧。”池净叹道,关于兵士们的伤亡保障这方面万晟完善得很好,她就不插手了。 反正无华楼赚来的所有钱她都交给万晟了,再加上凌云的小金山幕后支持,无华军的待遇,远远比东离的军队待遇要高。 低头往手里一看,牛轲廉塞过来的是一个纸包,她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味道。“这是?” “年糕,哈哈。”牛轲廉笑道,冰慧最拿手的就是做年糕了,她做出来的年糕也特别好吃,甜糯而不粘牙,米香味也浓,“冰慧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让你尝尝。” “她真是有心了,”池净也微笑起来,想起那个弱弱的小小的小美人,“她还好吗?有没有跟来?” “没有,我让她在牛家村呆着,还请了婆子照顾她…”牛轲廉说着,脸微微红了起来。 “牛兄你…要当爹啦?”池净一喜。 “嗯!”牛轲廉再次不好意思起来。 “恭喜恭喜!”池净连声道贺,从布袋里掏出几张银票,看也不看上头面额,塞了过去:“这是我给你们孩子的,收着。” 牛轲廉一僵,“这不行,我不能收!” “给你们孩子的,不是给你们的,”她就是怕他们拒绝才特意强调,她知道牛轲廉那家徒四壁的,自己又出来从军,冰慧有孕在身,没有银子怎么能行?“赶紧收下不要废话!” 对,她还得跟大师兄说声,让大师兄派人… 哦,大师兄已经不在了… “可是!”牛轲廉还想拒绝。 “别可是了。”池净突然就心情不太好,不想多说,“家未稳,心不定,何以一心一意打赢仗?再说,你不收下就是不给我面子,就这么说定了,牛兄快去忙吧。” 牛轲廉总算勉为其难地收下走了。 池净往身后看去,有的人在收拾残局,有的人面露悲色,有的人喜上眉梢。 凭人头立战功,在这种年代,真是一种残忍的升职方式。 … 风城是一个比固城宁城大不了多少的小城池,城里很安静,安静得像一座空城。 万晟早有交待,不可以伤害无辜百姓,加上他们军粮充足,更没必要无故惊扰他们。 到当地衙门去搜查了一下,发现连衙门的父母官也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放弃得如此干脆,连挣扎都不考虑一下…池净扶额,让人一种战争的感觉都找不到。 当晚为了庆祝初战告捷,军中给每位兵士都加了一只鸡腿。 小鱼加了两只。 次日,循例留下了一些人管束风城,大军再次出发。 方天明一行人,应该退到了下一座城——雨城。 风城与雨城不如固城宁城风城之间的距离近,相隔了起码六十里路,凭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起码得走上一天。 兴许是昨天的胜利实在令人过于兴奋,今天这些男人们的肾上腺素仍没有减退下来,一路上有说有笑,没有了往日纪律严明的样子。 万晟也由着他们去。 以至于中了埋伏的时候,大家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声惨叫传来的时候,池净心里突地一跳。 “不好!有埋伏!” 他们如今所在之地为一段再普通不过的平地,但走在中间的百来人不知为何却突然脚下一空,通通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里。 这个深坑底部插满了被削尖的竹子… 尚未回过神来,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叫杀声,巴家军如鬼魅般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 “杀!” … 两个时辰后,再次被击退的巴家军躲起来抱头痛哭。 “呜呜呜,为什么…”巴家军兵甲。 “嘤嘤嘤,我明明听着他们掉下去的时候叫得很凄厉…”巴家军兵乙。 “呜呜呜,那么深的坑,还被我们插满了尖竹,他们掉下去不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毫发无伤?” “嘤嘤嘤…他们是魔鬼吗…” “呜呜呜,他们好可怕…” “嘤嘤嘤,最过分的是,你知道他们战死后能得到多少抚恤金吗?” “呜…嗯?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跟我交手的那哥们一边揍我一边跟我炫耀…” 炫耀什么?炫耀如果战死沙场能有多少抚恤金?这个有什么好炫耀的?命都没有了啊! “所以,他们的抚恤金是多少?” 巴家军兵乙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什么?”巴家军兵甲跳了起来,“他们怎么不去死!” 同样是当兵,怎么他们无华军比巴家军贵那么多? 他们巴家军乃东离第一猛将巴士将军麾下,他们的待遇是其他军营里的兵远远比不上的,平日里吃得比其他普通兵好那是应该的,偶尔家中不管有什么红白喜事还可以去申领二两银子… 可是现在,现在… 无华军养的是一群天兵吗!那么贵!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群灾民造反! “呜呜呜,好羡慕…” “嘤嘤嘤,我也想当无华军…” … “池净!”万晟脸上泛着红光跑了过来,“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池净笑了,“把埋伏打退了?” “嗯!打退了!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一批将士们需要穿上铁制的鞋垫,还有在身上穿上铁板的?” 万晟真是既感神奇,又觉佩服。 池净支吾片刻,“唔,那个嘛,你不记得了吗?我会看面相!” 这一批人什么时候死,她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若是让她来说他们会怎么死,那她必定毫不犹豫地道:被尖竹刺死。 在她参与练兵前,她就从每个兵士的眼中看到了他们的将来,看到了他们的死亡方式,看到了那一个深坑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的被刺穿了头,连眼珠子都掉了出来。有的被刺穿了胸,睁大着双眼望着天空,死不瞑目。有的仅仅被刺穿了脚,可是想往上爬的时候,手一滑,又掉了回去,再次被刺穿了心脏。 当初那本被她用来打勾打圈的花名册已经烧毁,然而过目不忘的她又怎会忘掉任何一人? 现在的她虽然已经从他们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曾经看到的那些也已经足够了。 这一张张脸,在她这里没有名字,他们分别被她备注上了“被烧死”“被刺死”“被咬死”“被毒死”…等种种标签。 战场上的刺杀肉搏之类的伤亡难以避免,但如果遇上埋伏,他们便谨慎一些,想方设法提前避开这些陷阱便是。 对于这一支让人操碎了心的,一早注定了命运的炮灰团啊,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你真是个宝,池净!”万晟仰天哈哈大笑,突然好奇一件事:“等我们成就大业,你想要什么?” “唔…”池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没想到。” “那等你想到了告诉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能给你。”万晟眼里神采飞扬,仿佛那些东西已经唾手可得。 “好。”池净笑着,轻轻地道。 … 巴家军这回是真真切切的退回了雨城里。 无论无华军在城门外怎么叫嚣,他们充耳不闻,这回似乎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他们早早地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到雨城,提前把雨城的城墙和城门加固了一番。 这次的攻城没有那么容易,城池固若金汤,两军僵持了一天一夜,毕竟巴家军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池净,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万晟急了。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等援兵。”池净道,留意到此次巴家军并没有调派大军前来,而是来了数万人而已。 经过这么些天的白折腾,他们应该折损了三分之二的人马。 “嗯,我也发现了,所以才更应该尽早攻城。”万晟道。 “别急,我们耗得起。”池净安慰道,心忖万晟终究还是太嫩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都懂这个理。 “嗯。”被池净的淡然感染,万晟也淡定了些,“我召集其他人一起继续商议。” 既然僵局,那与其干着急,不如不要浪费这时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总有办法的。 “嗯,少爷有进步了。”池净夸道,又附加建议道:“让士兵们也帮忙想想办法吧,就说想出来了有赏。” 万晟点头。 他走后,池净一个人继续对着那城墙苦思冥想。 若等到他们的援兵来,那就更难搞了。可现在他们烂船也有三根钉,把城守得死死的,几乎找不到破绽。 他们的城门上似乎加固了铁板,还不止一块,以至于牛轲廉用攻城锤锤得自己都快内伤了,那门还是动都不动。 而城墙上则摆满了火油,若强行攻之,他们无华军的伤亡会很惨重。 炸了城墙?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无华军如今手头上的火药有限,远远不够。 潜入城里投毒吧,又怕害了城里无辜的老百姓。 那可不行,她得替万晟打一个仁君的称号来。 挖地道吗?恐怕还没挖到一半就被敌军察觉,把他们活埋掉。 那再不然… “姑娘!”何必方远远地跑了过来,人未到声先到,“万少爷让我找你过去,他说想到办法了!让你过去一起商议,看看方法可行不可行!” “哦?”何必方与楚家都被她指派到了万晟身边协助,忙得终日抽不开身来,因此何必方会来帮万晟传话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那么快就想到了?是少爷想出来的?” “不,不是万少爷。”何必方与她一同往回走,一边解释道。 “不是他,是谁?”池净来了兴趣。 “是一个弓弩手想出来的。”何必方道。 “弓弩手?”池净眨了眨眼,难道是…“李狗蛋?” “正是!姑娘怎知!”何必方讶声道。 “…”池净。因为这名字太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