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可将连翘揽进怀中，紧紧搂住了她，含泪道：“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我一直找不到你，以为你已经被那些北荒兵杀害了。” “亦可哥哥，我跟奶奶走散了，差点就被北荒兵杀掉了，幸好有个受伤的老伯救了我。后来那个老伯在逃亡的路上死了，临死之前他将我交给了一个花楼的妈妈，给我找了个安身的地方。妈妈见我机灵好学，就将我安排给一位女郎当婢女，让那位女郎教习我琴棋书画。” “也就是说，这几年你都在花楼里？并没有四处流浪？”云亦可听罢，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亦可哥哥。”连翘抱住云亦可，道：“当时从沼岭郡逃跑出来，我都快要吓死了，听说北荒兵攻陷沼岭郡杀了很多人，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和奶奶！即便到了花楼，我也找机会打听你的消息。这一晃就五年过去了，从最初沼岭郡沦陷到你因强渡桐江立了奇功当上了云麾将军，而后又转战南蛮被南蛮太子所掳而死，天下人皆知邗西王为了你和另外两位将军拿攻下的数座城池将你们换下。我知道你回了徽都，我这才拼了命想到徽都来看看你是否安好？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今日竟然会来探月楼。” “亦可哥哥，你知道当我看到你那一刹那的心情吗？活生生的你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的心嘣嘣跳个不停。我想就那样扑到你怀里跟你相认，可是我又怕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后来，我又想，我在花楼里待过，这是一个到处都是污泥的地方，若让人知道云麾将军的妹妹是花楼的艺伎，你肯定会被人嘲笑，甚至有人会拿此事来攻击你，所以，我瞬间就不想认你了！我想，就这样算了吧！就当之前的我已经死掉，如今的我不过是个长得与曾经的我相似的人吧！”连翘继续说着，眼泪不止的流下。 “连翘，你怎么那么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妹妹呀！”云亦可一边替连翘拭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只要是亦可哥哥说得话，连翘都相信。”连翘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亦可哥哥，你见到奶奶了吗？她在哪里？” “奶奶？”云亦可看定连翘，道：“奶奶已经去了，我亲自送她走的。” “那她在哪里？”连翘急问。 “南照镇的一个山洞里，是白猫带我去的。”云亦可道：“你之前可曾见过白猫？” “白猫？”连翘想了想，恍然道：“好像有。有一次，我跟老伯在树林里迷了路，怎么走都走不出树林。正在我们犹豫的时候就听见猫叫，那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们顺着那个猫叫声就走出了树林，恍然间，我是看见了一个类似猫的白影从林中闪过。它带着我们一直走到一处宅子外。老伯因为又饥又渴，几次昏死过去，加上身上的重伤，我们走到那座大宅子外就再也走不动了。他让我去敲门讨点吃的，发现那里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花楼。还没有等我把吃的拿到老伯身边，老伯就死了。” 云亦可轻拍连翘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奶奶知道你安好，她会含笑九泉的！” 连翘颔首道：“那亦可哥哥，什么时候我们去看望奶奶？” “呃？”云亦可一听，愣了愣。恐怕没有时间了！“到时候忙完了再说好吧！那连翘，你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连翘推开云亦可，摇了摇头，道：“不，亦可哥哥。虽然我很想跟你去，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为什么？”云亦可疑惑道。 “我在这里很好。”连翘道：“我在这里只卖艺，待凑足银两就会替自己赎身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或者我会回到南照镇陪伴奶奶，她一个人在那里太孤单了！” “连翘，我可以替你赎身。”云亦可急道。 “亦可哥哥，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你的亲妹妹。”连翘望着云亦可，眸中充满祈求，道：“如今见你安好，我的心愿已了。若是今后与你一起，你娶了他人，我怕自己管不住心，做些不理智的事情损害我们之间的情谊！所以，亦可哥哥，你走吧！若是你想我，就回探月楼来看望我，若是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再来。” “连翘。”云亦可听完，不知如何宽慰连翘，只能轻唤一声。 “亦可哥哥，不要觉得分离是件悲伤的事情，说不定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见做准备呢！”连翘拿起手绢，将自己的眼泪擦尽，指着悬在墙上的各类乐器，笑道：“若不是遭遇沼岭郡被北荒袭击，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学乐器的天赋那么高。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寻觅那位隐居山林的老神仙，让他教我习琴。” “连翘，你现在的琵琶已经弹得很好了。”云亦可道。 “可是我还想去学琴，我的人生那样长，我不能让自己天天陷于旧事伤怀之中。”连翘望着云亦可道：“亦可哥哥，我也要像你一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所以，以后我的人生我要靠自己挣！” 云亦可听罢，脸上渐渐绽出笑容。她拉了连翘的手，道：“好，都依你。连翘，今后若是我没有来看你，你一定要记住，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妹妹。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或许过了今夜，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连翘眸中带泪，脸上却笑意莹然。她起身抱了抱云亦可，将云亦可送至门外，道：“亦可哥哥，你快些回去吧！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好。”云亦可凝视连翘，见她依依不舍的关上门后，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五彩玉环。连翘对不起，我刚才为了不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消除了你的部分记忆。只要你依旧记得奶奶和我就好！ 云亦可匆匆出了探月楼，趁着夜色降临之前，在徽都郊外找了个僻静的山林，从五彩玉环中抖出柏猊和澄楠的尸首，正欲掩埋，却听身后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猫叫。 云亦可一怔，赶紧回头看去。只见墨色迷蒙的林间立着一色海青道衣，身材消瘦矮小，年纪约莫五十开外，发须似雪脸色惨白，双目炯炯有神，发髻上斜插一支铜簪，发髻下并系一字巾，左掌中放置一盏金盅的道士。在道士脚旁，蹲坐着一只雪白的成年大猫，猫的脖颈上挂着一只风铃，而那只风铃正是白猫救活云亦可后拿走的“风眼”。 “云亦可你食言了。”道士望着云亦可，微笑道：“你不是答应过贫道不会用法术伤害凡人吗？” 白猫瞪着那双绿莹莹的猫眼，幸灾乐祸的望着云亦可，喵了一声。 云亦可看了一眼白猫，对道士道：“风眼已经被它拿走了，我们之间的协约解除。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可是这两个人命不该绝于此。”道士缓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云亦可看着道士问。 “送他们回北荒后你就离开，不要参与李元晟与李元靖的内斗。”道士道。 “如果我非要参与呢？”云亦可望着道士，冷冷道。 “你会后悔。”道士道。 云亦可想了想，对道士道：“那你送他俩回去，再晚些，他们可就救不活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这五彩玉环里幻出的彩丝可不是用于观赏的，趁着他们的皮肉还未冰冷，赶紧疗伤吧！” “你……”道士被云亦可的语气堵得一时无言，片刻后才道：“好。那你去吧！贫道再也管不了你，你今后若是后悔了，可不要来找贫道哭！” 云亦可听完，笑了笑，旋身离开。 白猫望着云亦可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忍不住对道士道：“道长，为何轻易放这家伙离开？” 道士轻轻叹息一声，答非所问道：“看来贫道又要输了，就算贫道费尽心力约束和限制她，可这天命还是改不了。” “道长……”白猫望着道士欲言又止。 道士走到已气绝的柏猊和澄楠跟前，蹲身翻了翻两人的眼皮，道：“可恨的是，她竟然还敢理直气壮的甩个烂摊子给贫道收拾！” 白猫听完，未言，只发出一阵可怖的猫笑声。 道士瞪了白猫一眼，将柏猊和澄楠两人一手拧了一个，朝着深林之中走去。 云亦可径直回了邗西王府，发现上空的封印已解，想必上空的封印应该就是牛鼻子老道手中的金盅吧！云亦可刚走到王府拐角处，就看见秦三立、江槐南陪着李元晟朝王宫方向飞奔而去。 云亦可见彭玎山还立在府门，赶紧上前问道：“天都黑了，殿下要去哪里？” 彭玎山满脸焦虑，道：“云将军，宫里传话，让殿下进宫探视贵妃娘娘，说是晚了，可能就见不到娘娘了。” “昨日不是好好的么？什么急症发作得这么快？”云亦可紧问。 “不是急症，是毒。”彭玎山道。 “毒？”云亦可顿时大惊。“什么毒？” 彭玎山摇摇头，道：“查不出来。贵妃娘娘参加了殿下的喜宴回去就不舒服，呕血不止，吓得贴身照顾的侍女佩兰赶紧禀告了陛下。陛下恐怕现在已经守在娘娘身边了！” 云亦可听完，也不答言，拔腿就走。 彭玎山见状，赶紧将云亦可拉住，问：“云将军，你要去哪里？” 云亦可道：“王宫啊。” 彭玎山道：“云将军，你糊涂了，没有圣召，你这样去是会被杀头的。” 云亦可闻言，当即一愣。 “那本王妃呢？跟本王妃去就不会了吧！” 洄紫兰的声音适时在两人背后响起，惊得彭玎山一声冷汗。 云亦可和彭玎山赶紧转身向洄紫兰行了一礼。 洄紫兰望着云亦可，微扬下颌，眸中光色明暗不清。“云将军，想要进宫？不如与本王妃一起。” “王妃要去宫中？”云亦可略感诧异道。 “贵妃娘娘是本王妃的母妃，难道本王妃不该去吗？”洄紫兰望着云亦可，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笑道：“殿下吩咐，要本王妃收拾些珍贵药品随后就去。云将军有疑问？” “属下不敢。”云亦可忙道。 “那你去还是不去？”洄紫兰望着云亦可问。 “属下这就随王妃前往。”云亦可忙道。 彭玎山当即命人给云亦可牵来一匹良马。翠屏伺候洄紫兰上了车辇，就跟在了车辇旁。 洄紫兰坐在车厢里，透着车帘隐隐约约能够分辩出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云亦可。片刻后，洄紫兰顷身轻撩起门帘，又仔细确定了云亦可的位置，这才回身坐直，从掌中幻出龙蝰之眼，对着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吹了口气，只见珠子上飘出一股黑气蹿出车厢奔向队伍最前方。 那股黑气在黑夜中根本无法令人发现踪迹，待它到了云亦可及那匹马跟前后，蓦然幻出一张猛虎脸相，瞬间将云亦可身下正在行进的马儿吓得人立且发出惊慌的嘶鸣。云亦可没有防备，直接被那马摔到地上，吃了一口泥灰。旁边的侍从见状，赶紧跑过来将受惊的马拉住，然后又将云亦可扶了起来。云亦可的手臂被撞在地上，蹭掉老大一块皮，血水很快就将她的臂袖染红。 “云将军，你受伤了。”旁边的侍从赶紧找来备用的药物替云亦可消毒。 云亦可鼓着腮帮子吹了吹手臂上的伤口，忍不住抬眸看向洄紫兰的车厢。难道是她的错觉？那个东西的气息分明就是从她身后这个位置传来的，为何此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亦可被摔倒后，旁边跟随的侍从不放心，便牵着她身下的那匹马儿前行，到了宫门，除了步辇外，众人都是步行入内。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丽正殿。 因云亦可此时是男子身份，不方便入内室，只能立在了外间。洄紫兰斜睨云亦可一眼后，趾高气扬的在翠屏的搀扶下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