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彭执事说得对。”印知龄一把抱过云亦可手中的鲜花,拽着云亦可朝浴房走去。 江槐南、秦三立、彭玎山三人立在原地含笑目送云亦可和印知龄远去。在众人身后,李元晟斜倚在房间门口,遥遥的望着众人嬉笑玩闹,直到见云亦可在印知龄的拖拽下离开才返身回到房中。 印知龄唤来两名小厮,将浴桶和热水准备好,又将那鲜花的花瓣细细的掰了下来撒在水面。那些新鲜的花瓣被温热的水微醺,顿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气。 “果然有香味。”云亦可俯身在水面嗅了嗅,解开外衣,回头看了一眼印知龄,轻声道:“银灵芝,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将军真不要属下服侍吗?”印知龄问道。 云亦可笑道:“我真的不需要人服侍,你出去吧!在外面等我就行了,有事我会唤你。” “好,那我出去了。”印知龄将干净的衣裳、擦澡的澡豆、麻巾等物放在浴桶旁得桌几上,转身出了浴房,并为云亦可关上房门。 云亦可已经对自己的身体不再感到难堪,加上在军中与众将士相处甚久,之前那种小女儿心态带来的拘谨少了许多,所以此时脱掉衣裳就显得大大咧咧起来。她直接将自己剥了个精光,然后爬进浴桶中,沉入温热的水里。热水透过她的肌肤钻进毛孔,令毛孔缓缓舒展,那种感觉舒服得让她昏昏欲睡。云亦可竟忍不住忆起当初她从麾天顶回到万灵山乌梵洞中,小狐奴瑾兮伺候她沐浴的场景。瑾兮舒筋揉捏的手法可真好,被她那样拿捏一番,整个身体都舒畅了许多!只不过现在,物是人非了。 “哎,只可惜……”云亦可将头倚靠在浴桶边沿,鼻子正好可以嗅着那些飘浮在水面的鲜花花瓣香味,道:“师父、母亲、大姐、二哥……你们现在可还好?亦可想你们啊!亦可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们已经追到这中人界了,我就算再躲也躲不了,只能面对。” 云亦可整个人被热水水汽和花香熏得昏昏欲睡,双臂趴在浴桶边沿,垂头盯着地面,一动也不愿动。正当云亦可神游天外时,蓦然感觉肩上搭上了一双大掌,她以为是印知龄,便头也不抬的道:“银灵芝,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伺候我。以前在军中时,我就习惯自己沐浴。” 云亦可说完,感觉背后那双手掌并未停下,反而在她后背那些疤痕纵横的地方反复轻轻摩挲,像是疼惜,又像是……云亦可心中顿时一惊,慌忙回头,竟见李元晟出神的盯着她的后背看。 “殿下,你怎么进来了?”该死的银灵芝,为何李元晟来了也不吱一声?云亦可忍不住在狠狠将粗枝大叶的印知龄骂了一顿后,赶紧回身望着李元晟。 李元晟看定云亦可,淡淡道:“你没有锁门,本王为何不能进来?再说了,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属下不怕呀!”云亦可赶忙换出一副笑脸,道:“只是属下没想到殿下回来而已。” 李元晟听完,将目光移向云亦可的手臂和肩膀,答非所问道:“你身上的伤也不少啊!” “那是,在战场上,没人不会受伤。”云亦可笑了笑,探身拿起放置在浴桶旁边桌几上的麻巾,准备拭擦尽水珠穿衣。 “多泡会儿吧!”李元晟将云亦可摁回水中,道:“本王帮你揉揉。” “殿下,这不妥。”云亦可一听,当即急道。 李元晟加重力道,将云亦可按住,道:“有何不妥?” “万一……”云亦可想要回头,却已经感觉到李元晟开始动手在她双肩拿捏起来。 “感觉怎么样?”李元晟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问云亦可道。 云亦可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道:“不错。难道殿下之前学过?” 李元晟听毕,微笑道:“本王跟着书籍上学的,学这个的初衷其实是为了孝敬恩师。恩师每日军务繁忙,加上那个时候南蛮在汉鼎边境异动频繁,时有侵犯之意,所以令恩师心力交瘁,时常无法入眠。本王就翻阅书籍,发现这种拿捏方法可以助人入睡,于是就偷偷学了。后来一试,果真效果不错!” 云亦可不再抵触李元晟,静静倚靠在桶沿,任由李元晟重力拿捏。 李元晟继续道:“后来,恩师只要无法入睡,就会将本王唤到榻前,让本王替他拿捏头和肩颈。由此,本王这手法就越来越好了!记得本王刚到军中时,听见将士们在校场操练齐声大喝一声都会把自己吓一跳。而且本王身材瘦小、手无缚鸡之力,常常被将士们取笑。不过后来,他们再也没人敢取笑本王了!” “为什么?”云亦可随口问道。问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明知故问了。李元晟十一岁从军,十六岁就被封为邗西王,成为盘溪国战功最多且最年轻的少年王。短短五年时间,从被将士们嘲笑的小不点成长为威震一方的邗西王,鬼才知道他都经历了何等磨难?当然,除了他的恩师外。“属下已经听说过。” “你知道?”李元晟微愣,手下不觉一停,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殿下的威名谁人不知啊?”云亦可趁着李元晟停手之际,扭转身看定李元晟道。李元晟,我母亲曾托大姐送了一柄锦扇给我。锦扇上临摹着一个银盔小将骑在高头大马上,遥望远方云蒸霞蔚的王城。我现在想来,这幅画定是你封王之时英姿飒爽的模样被画师看见,所以画师才能将你丰神俊朗的姿态画得这般栩栩如生。我当初不知母亲赠予这柄锦扇的意图,如今想来,直觉母亲定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否则怎么会将画了你图像的锦扇赠予我? “你转过身来,本王再帮你按一按。”李元晟听了云亦可言语,微笑道。他记得之前那个突然造访王府的道士曾说过,他们的时间不多要好自为之。到底是什么时间?是相处的时间还是活命的时间…… “不用了殿下,属下觉得浑身好很多了!”云亦可的脸颊被水汽熏过,如晕染了红霞般。 李元晟也不勉强,将桌几上的麻巾递给云亦可道:“起来吧,穿上衣服,本王陪你到府中走一走。” 云亦可不知李元晟何意,只得道:“那就请殿下在门外稍等属下。” 李元晟闻言,顿了顿,最终还是出了门去。 云亦可赶紧爬出浴桶,将身体上的水珠拭尽,穿好衣裳,这才出门去,见到立在门边的印知龄,当即压低声音道:“银灵芝,殿下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还以为是你。” 印知龄万般无奈的道:“殿下说好了会在门外等你,结果他就支使属下去给他拿佩剑,待属下拿了来后就没发现他的人影,属下一度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竟进了浴房里。将军,属下真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云亦可拍了拍印知龄的肩膀,以示安慰,快步跟在李元晟身后。 李元晟见云亦可跟了上来,便带着她朝府中花圃走去。 云亦可跟着李元晟一路上也没见他说一句话,待到进了那花圃,才听得李元晟说了句:“这些花好看吗?” 云亦可点点头道:“好看。秦侍卫已经给属下采摘了一束!” 李元晟听完,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中,没有显出分毫诧异,道:“本王知道。” “殿下知道?”云亦可微惊,问。随即她想起,这里是邗西王府,任何动静都逃不脱李元晟的眼睛。 “本王看见三立将花给了你。”李元晟道。 “……”云亦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抬眸看着李元晟。难道他们在玄月湖畔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其实,当时本王也想过。”李元晟看定云亦可,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道:“后来觉得给你一个大男人送花,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就罢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三立却替本王完成了这个心愿。” “殿下不必送属下什么,之前殿下送过一枚月牙型玉石给属下,属下还保存着。”云亦可道:“属下觉得是时候该还给殿下了。”话毕,云亦可从脖子上取下那枚月牙型玉石递给李元晟。 “为什么要还给本王?”李元晟没有接那枚月牙型玉石,紧盯云亦可问道。 云亦可轻叹道:“殿下,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大概能够揣测出属下的来历。属下的确不属于中人界,属下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因为追杀属下的人来了。” “他们是什么人?”李元晟望着云亦可问道。 “他们不是人。”云亦可如实道:“所以殿下,属下必须离开!” “云亦可。”李元晟紧盯云亦可,握住她的双肩,道:“可是本王舍不得你离开。你离开后,是不是本王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你?” “或许吧!”云亦可不敢直视李元晟,但也不想欺骗他,道:“殿下,很高兴能够与你成为同生共死的同袍并结下深厚的情意,你让我了解并体验了那种别人无法明白的感情,也许今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云亦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李元晟望着云亦可,眼眶竟有些潮红,握住云亦可双肩的大掌缓缓松开,呐呐道:“本王不能这么自私!本王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让你活着,哪怕你会离开本王都行!” “他是谁?”云亦可看定李元晟问道。 “一个道士。”李元晟道:“他说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原来是指本王与你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道士?牛鼻子老道。”云亦可道:“他应该是来看我是否兑现了与他之间的承诺!” “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亦可,你告诉本王。”李元晟脸色显出紧张,望着云亦可道。 “殿下,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你就不要再管了。”云亦可正色道:“这世间,无论是神仙凡人还是妖魔鬼怪,只有守住自己的道,不僭越不侵扰才没有动乱,各界子民才能够相安无事。而属于我的那个世间所产生的动乱是因我而起,所以我必须回去解决,不能总躲在中人界,况且现在已经躲不了。” 李元晟望着云亦可,未言。亦可,其实,本王好想跟你谈谈本王的真实身份是无极之地明珠国唯一一个继续了雪鲛寒血的鲛人,不,半个鲛人,也就是说只要本王能够凝出鲛珠,同样具有起死回生之效!本王也不仅仅是个普通凡人而已! 云亦可将那枚月牙型玉石再度递到李元晟眼前,道:“殿下,收回你的东西吧!” 李元晟看了一眼那枚月牙型玉石,对着云亦可轻轻摇了摇头,道:“亦可,不要拒绝本王。你带着它,让它陪伴你,就如本王在身边!无论你今后成什么样子,本王一定可以把你认出来。” 云亦可见李元晟没有要收回那枚月牙型玉石的意思,只得将玉石再度挂回脖颈上,从掌中幻出一枚幽暗水晶,凝聚气息灌注入内后,递给李元晟道:“殿下,这个送给你。” 李元晟满脸惊诧的盯着云亦可,呐呐道:“亦可,难道你一直都在隐藏着所谓的法力?” “殿下,我并没有要故意隐藏的意思,而因为是与道士作了约定。之前的我是个普通人无异,仅仅是力气稍微大些。但是自道士将我救活后,我就已经恢复了曾经那个拥有法力的我。”云亦可将幽暗水晶轻放在李元晟掌中,眼底划过一丝痛楚,道:“这里面有我的灵息,若是殿下今后惦记起我来,我又不能陪伴殿下左右时,殿下就看看它吧!里面有我的模样。” 李元晟闻言,当即将那幽暗水晶拿到眼前,果真发现里面有个跟云亦可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在水晶中上下浮动,只不过不会言语也不会动作,就如熟睡一般。即便如此,也是很好了!李元晟看罢,将那枚幽暗水晶紧紧攥在掌中,生怕其会突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