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真鲜美啊。” 梁宜贞围坐火堆旁,抱着一只炙烤兔腿。一面烫得吐舌头,一面又忍不住啃。 梁南渚白她一眼,盘腿而坐,正举着竹竿烤兔子。 天气渐热,火星子一蹦一蹦的,二人额角都微微发汗。 他又撒一把调料: “这天气吃烤兔,你热不死老子!” 梁宜贞嘿嘿两声: “我饿嘛。” 练了一上午的剑,半口水都没喝,可不是该补充补充体力? 她直直盯着还在烤的那只,顺手将啃干净的骨头抛开。 咽了咽喉头,鼻尖深吸气: “这只似乎更香。大哥何时学会的?还随身带着五味瓶。” 所谓五味瓶,其实是把几种调料放一起,便于旅途携带。 可他是个不做饭的人啊。上回在畅园外煮抄手,还是他第一回下厨呢。 梁宜贞笑笑: “这是为谁洗手作羹汤了?” 梁南渚一梗,将兔子翻个面: “这还用学?只有蠢人才学。” 他看她一眼: “学还学不会。” 梁宜贞吐舌,吃人嘴短,也不能跟他叫板。 她遂咧嘴一笑: “我虽不聪明,但我有口福啊。这也是大哥没用心学,否则早赶上酒楼的大师傅了!毕竟,大哥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嘛。” “油嘴滑舌。”梁南渚哼笑,“就为一只兔子,你有必要么?” “当然有!民以食为天。”她道,“况且,我的话绝对真心。” 梁南渚打野兔、烤野兔,还烤得这般美味。在一个饿极的人眼里,他自然是最厉害的。 他睨她一眼,不耐烦递上兔子: “快吃!下一个驿馆还有的走呢!” “好!”梁宜贞兴奋扯下兔腿,“大哥也吃吧。” 一把递到他眼前。 梁南渚别过头: “我又不是猪。” 梁宜贞憋笑,拿手帕包好兔腿。还有一下午的路要赶,他总会饿吧。 一时又想起他书房的《食经》,含笑摇头。 世上哪有不用学就会的技艺呢? 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为了让她出远门少受些苦,竟然亲自下厨。 她将兔腿塞进挎包,只觉颇有重量。 ………… 入了夜,郊区越发生凉,不似白日的闷热。 月儿高挂,路上也没什么人,冷冷清清。 穗穗倚着驿馆大门张望,不时踮起脚尖。 逢春板着脸,正从里面出来: “大家都回房了,你怎还站着?敬亭少爷要清点人数,你别给他找麻烦。” 穗穗噘嘴,没有要走的意思。 逢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漆漆,空荡荡。一连两日了,也不知在看什么。 “敬亭少爷是坏人!”穗穗嘟哝。 逢春一怔,一脸莫名。 “他是个骗子!”穗穗跺脚,“骗我说到了驿馆就能见到小姐,昨日没见到,今日也要过了。” 逢春摇摇头: “许是路上耽搁,世孙与小姐会来的。” “不要世孙,”穗穗哼一声,“穗穗只要小姐。” 逢春依旧木着脸,只将手中衣衫替她披上,便转身回屋。 穗穗肩头一滞,垂眸看两眼。 “谢谢逢春!” 她高唤,旋即一把扯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风露重了,小姐身上寒毒未清,正好给她备着。想不到,逢春那块木头还挺周到嘛。 “穗穗。” 漆黑夜色中,忽闻人声。 穗穗一瞬抬头。 左右看看,灯火阑珊处,只见两个身影渐行渐近。 那不是… 穗穗猛抓紧衣衫,撒腿就冲: “小姐!小姐!小姐回来了!” 没刹住,一头撞入梁宜贞怀抱,撞的她直直后退。 梁宜贞又惊又好笑,轻抚她的发髻: “莽莽撞撞的,有没有想我啊?” “嗯嗯嗯!”穗穗蹭着她点头,再抬起时,已是泪眼婆娑。 她手忙脚乱替小姐披上衣衫,还不住道: “夜里凉,小姐当心。” 梁宜贞一怔,抹上她的泪眼: “怎么哭了?受委屈了?” 穗穗噔噔摇头: “没有。穗穗是怕我不在,小姐受委屈,被…被坏人欺负…” 泪眼眨巴,偷瞄一旁的梁南渚。 他负手立着,一脸无语,实在无法理解女孩子们哭哭啼啼的感情。 梁宜贞憋笑,向穗穗耳语: “怎么会委屈?我喜欢大哥呢!” 穗穗腮帮一鼓,瞪大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她蹙了蹙眉,只窝在梁宜贞怀抱里悄悄打量梁南渚,畏惧又嫌弃。 梁南渚肩头扭动,被她看得很不舒服。 “梁宜贞,管好你的丫头!”他斥道,“再看,就挖了她的眼珠!” 穗穗一惊,一把捂住双眼。 “叫你乱看!”梁宜贞轻拍她的发髻,又转向梁南渚,讨好笑道,“要怪就怪大哥生得太好看,女孩子们自然忍不住。你说对不对?” “油嘴滑舌。”他鼻息一哼,掀袍举步。 刚抬脚,却见前方有异物奔来。 “阿渚!” 苏敬亭自夜色中一冲而出,朝他胸口猛一拳: “吓死老子了!还好活着!” 梁南渚不防,向后踉几步。待站定,方转了转脖子: “要不要证明一下,老子还活着?” 苏敬亭笑,已扎起马步摆开架势。 他勾手掌 “请。” 下一刻,二人已扭打成一团,也不是什么正经招式。 “靠!你小子命大啊!”一脚踹去。 “多谢帮老子金蝉脱壳!”又一拳捶去。 “打到脸了!” “失误失误。” …… 梁宜贞看得目瞪口呆,穗穗也早止了哭。二人面面相觑,对男孩子们打出来的感情也是惊奇万分。 穗穗已开始呐喊加油,天上的月亮仿佛也被震得颤了颤。 梁宜贞笑了笑,重逢,荒唐又美好啊。 ………… 兄弟二人打得酣畅淋漓,待安顿好梁宜贞,遂一人一个桶,泡起澡来。 屋中水汽氤氲,男子的肌肉与线条若隐若现,喉结沾上水珠,又顺着脖颈滑落。 “老苏,多谢了。”梁南渚的声音散在水汽中。 苏敬亭擦一把手臂: “又死不了,你谢个屁!” 梁南渚垂眸。 安排虽很周全,但所有的计划,难免会有意外。苏敬亭能挺身而出,就算过了命了。 “总之,这份情我记下了。”梁南渚道。 苏敬亭擦手臂的巾布一顿,半晌方道: “既然是值得你提一句的情分,有些话,我能不能问一问?” 梁南渚眸子一滞: “你要问什么?” 水汽在二人眼前游移,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这种感觉,又亲近…又陌生… “阿渚,追杀你的…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