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虞家老宅。
看着正冷漠将箱子提出来,胡乱往里面赛衣服的岑威,岑盼一把将自己的行李箱拽过来,咆哮如雷。
“哥,不用你替我收拾东西!我不走!我死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时间所剩无几,岑威看着依旧无理取闹、冥顽不灵的妹妹,无可奈何怒斥道。
“盼盼,还要我跟你说几次?现在这房子不是你的,也不再属于我们家!它是虞挽浓的私人财产!难道你想等虞挽浓亲自来赶你,把你撵到大街上,才肯接受这个现实吗?”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岑盼的痛处,她蹲在地上,忍不住肩膀耸动, 掩面哭泣。
“我知道,我知道这房子现在是虞挽浓的,她会把我赶出去……可是我怎么办?妈被判重刑, 什么时候放出来还不一定, 就连你, 现在也站到虞挽浓那边, 不为我争取一下了吗?”
岑盼说的事情岑威当然明白, 在岑竹韵定案后, 他几乎是立刻得知,岑竹韵当真向虞九明下了毒。
这种谋财害命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亲妈身上,如果说之前出于家族利益, 还有心帮岑竹韵争取九明制药,现在也只怕有心无力。
——因为自从此事被揭发,他作为罪人的儿子,所有的舆论都指向了他,害他现在根本没有脸面在九明制药继续待下去!
虞九明待自己不薄,岑威就算对他没有父子之情,但尚存一丝做人的良知,现在出了这种事,被赶出去虞家已经算轻的了。
斗不过人家,只能想方设法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争取?妈害死虞九明的事情属实,我怎么还有脸在公司混?”
岑威深深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你根本不知道这几个月公司发生了什么事,虞挽浓现在彻底架空了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新董事不对盘,手下覆水的人不在少数。号令无人执行,我只能当个废物。”
不仅如此,虞挽浓已经成立了新的公司,并将九明制药派得上用场的人全部挖去了新厂部。
因为从蔺安处得到了升级版配方,原来的配方变得毫无价值,以往辉煌的九明制药,眼看着渐渐沦为空壳。
现如今,早已名存实亡!
想都不用想,虞挽浓这一招是针对谁。
她就是想彻底转移资产,将九明制药变得一文不值。
然后自己和岑盼手中坐拥的股份,全部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卖都没人要!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九明制药一点一点被掏空后,股价迅速贬值,自己和岑盼仅有的财富一天天人间蒸发,沦为虚幻的资本泡沫。
因为看清这一点,岑威才将手头的股份彻底清空,但他无论如何怎么劝诫,岑盼都不肯将股份廉价卖掉。
不仅如此,她还固执己见,不肯离开这栋别人家的房子!
岑威再次语重心长,“盼盼,输了就是输了,这别墅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我们不该觊觎,不是吗?”
他满脸苦笑,凌乱的短碎发搭在脸上也未曾察觉。
“走吧盼盼,听哥一句话。现在不自己走,到时等虞挽浓来赶人,还有脸面吗?”
岑盼置若罔闻,近似疯癫的将床上的衣服全部挪到柜子中,渴望保持以往的奢华。
她愤愤然道,“不,要走你走!我死都不会走!”
想到要离开这诺大的豪华别墅,搬到廉价的公寓去,岑盼说什么都不愿意。
岑威见劝不动她,直接撒了手。
“好,你想继续待在这里,可以,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如果你不清空股份、及时止损,到时候恐怕连佣人的薪水都支付不起!”
岑盼收拾衣服的手猝然止住。
此话……好像不假。
自从岑竹韵进了局子,所有老宅的事物无人打理,前三个月的薪水都是她自己掏的钱。
但这个月,她发现自己卡上的金额锐减,眼睁睁就要变成赤字。
岑盼不明白,她掌控着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怎么会成了负资产?
岑盼心急如焚,眼眶瞬间憋出通红。
“哥,能不能不卖?或许有一天会涨回来呢?”
岑威恶狠狠道,“你清醒一点吧!公司已经没了!虞挽浓有心做空九明制药,为的就是让我们这点股份付之东流。她有新公司撑腰,当然比我们更会玩资本,我们还拿着,就等着活活被她整死!”
“怎……怎么会这样?”
岑盼彻底懵了,卖掉股份,意味着九明制药以后跟她完全无关。
眼睁睁看着一只下蛋的金鸡变成坑人的无底洞,这滋味,让突然遭遇变故的小公主根本无力招架。
“哥,我不想卖!我没有房子没有钱,现在连妈都进去了。要是再没了公司股份,我该怎么活?”
话音刚落,岑威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一看号码来自公司,直觉不是好事。
果然,一接起刚听了两句,脸上就神色巨变。
“你说什么?公司叫我走人?我是正式被聘请的主管,你们怎么能这样?”
电话那头hr见惯了这种情景,公事公办地解释。
“岑先生,由于公司破产,您的职位不再存在,现在请你马上赶回公司搬空私物,过时不候!”
岑威急火攻心,刚要咒骂几句,对方已经啪地挂上电话。
“哥,到底怎么了?”
岑威面色阴沉,眸光彻底黯淡下来。
他就知道,虞挽浓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家,岑竹韵害了虞叔,现在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
剩下他和岑盼,她会一个一个的解决。
早前在公司,他的实权已经被虞挽浓一点一点剥夺,原先他手下的人才,全部被悄无声息挖走。
尚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成了光杆司令。
虞挽浓做得光明正大,半点不藏着掖着,摆明了是要一步步切断他和虞家的关联。
这样也罢,岑威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放弃争权夺利的心,他本打算在九明制药苟延残喘,至少他的位子在,就有一份薪水照领不误,可现在,虞挽浓竟然直接宣布破产。
比想象中还要速战速决!
这是不留一丝活路啊!
岑威突然没了力气再劝岑盼,抿了抿唇,颓废道。
“我走了,搬不搬,你看着办。”
看着岑威决绝地走出这套曾是岑氏天下的别墅,岑盼全身发冷,顿时连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
她的确不愿意搬走,可虞挽浓,会永远让她留在这里吗?
对方已经清理到哥哥身上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自己?
正想着,一名打扮华贵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行彪形大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无视岑盼的侧目,中年男子开始径直地指挥身后的壮汉们对家电摆设下手。
“这些统统不需要,全部搬走!”
岑盼翛然一惊,“你们是谁?要对我家做什么?”
梳着背头的中年男子转着手中的两个圆石,慢慢悠悠踱步晃荡着,他笑容讽刺,居高临下俯视岑盼。
“小姑娘,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是谁?待在我家里做什么?”
岑盼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面前这个恶霸一定是虞挽浓派来的,她见不得自己好过,所以这么快就找人来收房子!
“是虞挽浓指使你的对不对?”岑盼歇斯底里,“她给你多少钱,我原封不动开给你,现在马上给我离开!”
“不好意思,”男人像是根本不关心钱财似的,吊儿郎当道。
“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是谁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中介已经卖给我了,现在就是我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请’你走了!”
虞挽浓已经将别墅卖了?
岑盼瞬间崩溃,倒退几步跌倒在沙发上,久久难以置信。
她居然这么绝情,连最后的落脚之处都不留给自己!
恍恍惚惚间,岑盼赫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鞋子包包正被人从楼上扔下,这是她曾经最宝贝的东西,现在居然被人当垃圾一样,随便丢弃。
“住手,我要你们马上住手!”
她冲上前去呵斥对方,可惜根本不是那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怎么拦都拦不住。
见撒泼耍赖不管用,岑盼顿时只能痛苦的哀求。
“别扔,求求你们别扔我的东西!我会搬走的,我这就搬走!”
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是好说话的人,直接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照扔不误。
一刹那,她所有的华衣美服全部从二楼的窗户抛散一地,像是不值钱的乐色,倾倒在院墙外。
锦衣玉食的生活似乎以看得见的速度离自己远去……
岑盼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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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浓制药成立的第一天,所有的员工和高层全部到场,在公司内部草坪上参加开业仪式。
因为声势浩大,又是市内第一家如此雄厚的制药公司在此坐落,不少商业财经版的记者也纷纷赶来,报道这一史无前例的盛况。
人群中心,一个艳若桃李的女人被簇拥着来到厂部广场中央,和几名公司高层一起,合力将一颗巨大的桐树种进工作人员准备好的坑里,开始铲土。
虞挽浓的铲子刚刚落地,周围一众男男女女不约而同的拍手鼓掌,庆祝这一神圣的时刻。
记者们迫不及待按下快门,记录着这位女强人的一举一动。
短短几秒钟的镜头,女人笑得自信爽朗,一丝不漏被捕捉到了镜头里。
史诗级的开业仪式落幕,虞挽浓将铲子递给身旁的助理,挽住了身后一个男人的手腕。
蔺安眉眼含笑,将手微微蜷起,握住了虞挽浓的手,改为十指交握。
原本准备收工的女记者十分敏锐,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收了工,好几名记者和摄像师走出安浓制药的公司大门,八卦魂熊熊燃烧,对着摄像机里捕捉到的精彩画面窃窃私语。
“没想到虞总年纪轻轻就这么事业有成,人还这么漂亮。现在的企业家都这么美了,让我们怎么活?”
记者一边检查着照片,一边嘟囔着。
直到在每一张照片里,都发现了同一个身影,她发出疑问——
“咦,怎么总有个帅哥站在虞总身后,是她保镖?”
“你没提前做功课啊?”
另一名女记者凑上前,瞄准镜头里的帅气男人,科普道。
“这是她老公,搞生物科技的大佬,听说这公司落成他投了不少资金,所以才把厂子的规模搞成了以前的三倍大。”
“难怪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虞总身后,眼角眉梢都只有虞总一个人,”女记者调侃道,“就说吧,虞总这么成功,原来是应了那句老话。”
“什么?”
“成功女人的背后,总有个成功的男人。”
“哈哈哈,别贫了你,这么羡慕人家,赶紧脱单吧你!”
两人打打闹闹地离去,完全没注意厂部伸缩门外,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因为她们的交谈,身形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