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璐看着窄小的出租屋,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换掉的桌椅茶具,连陈旧的窗帘都没有改变。
“都做了大哥了,还留着这个破地方干嘛!”陆璐拉了椅子一屁股坐下,背上的伤让她咧着嘴忍不住呻yin出声。
“怎么了?”林涛伸手想要查看,却被陆璐一把挡开。
“林老大,你这算什么意思?”陆璐仰起头看着林涛,一双眼睛因为哭过而显得异常澄清。“用到我的时候浓情蜜意,做了大哥便对我不闻不问?既然如此,又何必带我来这里。没有你我活的好好的,滋润的很!你要是真的对我还有一丁点的感情,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陆璐,局势不定,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林涛坐到对面,看着抱着双臂的陆璐,心疼、愧疚,还参杂着一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想念。
“哈哈”陆璐忍不住笑道,“我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小女子,有什么需要林老大解释的!你太抬举我了!”
“陆璐!你非要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吗?”林涛不耐烦地起身走过去,不顾陆璐的反抗一把将她在怀里,自己坐下,将挣扎不休的女人摁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再动我们就直接上床!”
陆璐红了眼眶,漂亮的眼睛瞪着林涛,似怨似嗔!林涛被她看的慌忙躲闪,低头看着陆璐身上的外套,越看心里越烦。升腾的怒气将刚刚的慌乱掩盖。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几分,“这么碍眼的东西,赶紧给我扔到垃圾桶里!”说着双手就去扒陆璐的衣服,陆璐不躲不闪,眼泪却哗哗流了下来,落在林涛的手上。烫的他一怔,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她,“陆璐,我不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东西!你情我愿,银货两讫。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吗?”
陆璐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哭,似乎要将心中压抑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林涛起身将她摁回椅子上,掏出烟皱眉点上。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拦你!如果你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也会大方放手。可你这样,是不是~”林涛转身。呆呆地看着满身伤痕的陆璐。白皙光洁的皮肤上,鲜红的勒痕,暗沉的旧伤,一条一条,张牙舞爪地纵横着。
陆璐将林熙的外套轻轻搭在椅子上,含着泪水的眼睛带着嘲讽。“如果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会大方放手!可你要我怎么解释这一身的伤!林涛,如果换做是你,你的女朋友脱光了躺在床上,却一身这样的疤痕。你还爱吗?”
林涛从惊讶转为震怒,“谁干的!林熙?”
陆璐摇摇头,笑的更加开心,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问的是这新伤还是这旧痕?还是你只想确定一下,这些痕迹是因你而生,还是与你无关!林涛,你真的在乎它疼不疼吗?”
林涛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满腔的愤怒最后化为无力的叹息。林涛知道,当他亲眼看着陆璐被张胜拉进包房,从那一刻起,自己再没资格愤怒!除了愧疚,林涛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伸手将陆璐轻轻抱进怀里,柔声问道,“还疼吗?”
许久,陆璐在林涛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双臂死死抱住对方,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林涛皱着眉头,双手只轻轻地拍着。
“林涛,不要再丢下我!求你,不要再丢下我!”陆璐扬着小脸,顾不上哭的眼泪鼻涕花了精致的妆容。楚楚可怜,带着卑微的哀求。
林涛心中不忍,扯了自己的袖子递过去,“哭的跟个孩子似得,也不怕丑!”
陆璐诧异地看着林涛,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抓着对方的胳膊在脸上一阵乱擦。惹得林涛极为嫌弃地嘟囔着,“不准擦鼻涕!喂,喂!你擦了你洗啊!”
陆璐咯咯娇笑着,不理会林涛的目光,将眼泪鼻涕擦了他一身。看着即嫌弃又无奈的林涛,心情也渐渐舒畅。
谁说爱情就一定要两情相悦,纯净如水。即便肮脏如下水道的蛆虫,在黑暗与饥饿之中,依旧会努力依靠、纠缠,用恶心的身体换取一个拥抱、一份温暖。谁又能说,这不是爱情?
夜色覆盖大地,将恋恋不舍的太阳拽入黑暗。墓地依旧阴森森的,远处的树上,几只猫头鹰亮着圆圆的眼睛,似乎要穿过黑暗看清另一个世界。
依旧是那座无名的墓碑,张进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双腿麻木的失了真实的感觉,夜风很冷,却无法吹动心中那朵摇曳的黑色郁金香。
张进怎么会忘,即便是死也不会忘记。被自己的妻子锁在门外,从缝隙中看着,鲜活的生命被一刀一刀砍碎。那个温柔的,心性淡泊的女人,双眼带着依恋,望着窗外永远也不能再见面的爱人,轻轻摇了摇头。
张进不知道她是要自己不要出声,还是要自己不要仇恨。带了面具的人,将身上沾满鲜血的外套脱下,轻轻擦拭着手上的刀。似乎刚刚消逝的不是生命,那粘稠的带着腥甜气味的不是血液,只是不小心泼到的西瓜汁!红的那么让人恶心,让人作呕。
健硕的手臂将脚边的汽油桶提起,随着动作,一朵妖艳的黑色郁金香在肩头轻轻晃动。像微风吹拂而过,摇曳生姿。可是,为何如此美艳的花朵,却不能给人间带来一丝祥和?张进无法忘记,多少次梦魇,汹涌的大火之中,兀自绽放的那朵黑色花朵,自己寻觅了那么多年,终于再一次看到!
“上天终是待我不薄,我一直以为即便是死,我也无颜再去见你!这下好了,上天把人送到我面前,顺藤摸瓜,我很快就能知道,那张面具之下,究竟是谁!”张进低声私语,似乎怕惊吓了沉睡的亡灵,“很快!你不要着急!”
张进俯身轻轻抚摸着墓碑,似乎眼前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有着温柔笑颜的女子,盈盈地望着他。浅笑嫣然,“阿进,我在等你!”
“阿进!”
张进一个激灵,整个人僵在那里。双手死死地攥着墓碑,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
“阿进!”
张进没有回头,他不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去伤害她唯一的大哥!张进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了那个男人,相信以他的势力必能保住家人安全!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张进冷冷地笑了起来,声音平静如水,是恨极之后的冷漠。“你看看,所有爱你的人都死了,可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阿进!”刺头推着赵瘸子立在不远处,黑暗是最好的掩饰,让悲伤和仇恨都显得浓郁却不尖锐。“我只是来看看!”
“你看什么?”张进回头,死死盯着坐在轮椅上消瘦的老人,“是看看这块无法刻上名字的墓碑?还是看看那个被烧的不成人样的孩子?她们很好,就埋在这个地方,身上的痛再也没有了。她们母子团聚,我常常听见她们的笑声。你不要来打扰,你没有资格来看她们。你没有资格!”
赵瘸子躲在毛毯之下的手,枯槁颤抖,再没有勇气抬起。他多想,多想摸摸那块碑。张进说的没错,他没有资格!
“呵呵,你看看你,叱咤风云的赵老大,这是怎么了?当年目中无人的样子去哪里了?哦,我忘记了!”张进缓缓走过去,“我忘了现在的赵老大已经是个废人,是个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救不了的废人!那你还活着做什么?为什么那场大火没有把你一起烧死!老天真是不开眼,杀人如麻的是你,贩卖毒pin的是你,走si qiang械的也是你,该死的是你,为什么最后惨死的是我的老婆孩子。为什么!”
赵瘸子一动不动,任凭张进一人在黑夜之中独自发泄。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死,也要死的远远的,不能再打扰已经沉睡的人。
许久,张进重新回到墓前,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却像没了力气的布偶,瘫坐着,不再言语。
夜风很凉,刺头俯身将毛毯又裹了裹,赵瘸子抑制不住胸中翻滚的不适,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老大!”刺头看着纸巾上鲜红的血迹,心中闪过不忍。
赵瘸子抬手制止,“刺头,去吧!认识你新的主子!”
刺头看着依旧瘫坐着一动不动的张进,犹豫片刻,缓缓走过去,弯腰行礼。张进没说话,刺头起身回头望向赵瘸子,眼中神情被黑暗掩盖。
“阿进,这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既然站在光明之中,就不要再踏进黑暗。有什么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就交给他!妹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做个干净的人,不要像我一样!”赵瘸子似乎耗费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瘫在轮椅上,一阵盖过一阵的咳嗽让原本枯瘦的身子颤抖地如冬日最后一片落叶。“阿进,别、别再恨我了!”
刺头慌忙跑过去,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赵瘸子身上,急匆匆地推着轮椅走了。张进没再说话,看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人影,一切都像是恍惚之中的梦境。只有那没完没了的咳嗽声,仿佛从地狱深层悠扬地传来,久久不愿停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