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著毛毛细雨，车窗望出去像隔了一层雾，迷惘如她的心情，徐娃深深吸了囗气，加油开车，她来到城东出名的早点店，下雨天排队的人不多，她草草吃过，然后买了两盒生煎，一盒给小俊妈妈一盒给程遇。 她差不多七点就来到病房，护士正在交班，这时的儿科病房很吵，小孩都已睡醒，玩闹声，哭喊声，还有父母轻哄呢喃。 小俊住比较里面，她揉了揉脸颊，扯起笑脸踏入病房，看到已收拾整齐的病床，她疆了一瞬，不敢相信地在房内转了一圈，又不死心走过去打开床头柜，里面空空如也，她转身跑出去拉著一个护士就问：“5号房邓小俊呢？” 护士刚接班不清楚，说要查一查，另一个上完晚班的护士问：“你是家属？” 徐娃红著眼摇头，很艰难才能开囗答道：“我是家属朋友，小俊他怎么了？” 护士见徐娃眼熟，又看她紧张担心样子，说：“邓小俊昨晚紧急手术，失救走了。” “哐”徐娃脑里像被硬生生打了一棍，四周没了声音，眼前变得模糊，她知道小俊逃不过，但不知道会这么快，她昨天在小花园还没跟小俊玩够，她认承小俊出院后带他去动物园，还要去定海探他… 护士见徐娃恍惚的样子，担心问候，徐娃摆摆手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徐娃不知不觉就走到程遇办公室，程遇还未上班，她坐在侧边的长椅，紧抱住外卖盒，奢望生煎的热源能低抗那刺骨寒意。 ** 程遇在计程车下来时雨下得更大更密，连绵不绝的雨丝像给医院挂了一层黄黄的簿纱，怎也看不清，这种天气令人郁闷又烦躁。 他记挂徐娃，在车上发了信息过去，仍未有回复。 昨晚回去已经三~点多，累得头发未干就靠在沙发睡著，但脑子就是停不下来，模糊中好像见到徐娃独自在家伤心流泪，有时又看见她在小花园在苦苦哀求，他告诫自己要睡好，明天还有大堆工作，又担心徐娃知道小俊出事会怎样，总之就是乱槽槽的想东想西。 医院仍然繁忙而有序，死的人已走，生活还是继续，就算至亲的人也只能放慢一下脚步，然后再次上路。 遇到几个认识的同事和他打招呼，程遇只颔首充当回应，走廊人来人往，程遇一眼就看到那牵挂的人儿，黑色小小的一个，垂著头整张脸都被头发遮住，双手在无意识地反复挤弄手中的塑胶袋。 徐娃感到有人停在身边，抬头看到是程遇，勉力扯扯嘴角：“早。” 程遇手在裤袋里收紧又放松，忍住想触碰她的冲动，“早。” “进来吧！”说完转身去开门，听到徐娃小小的声音：“我去过小俊病房了。” 按密码锁的手一顿，见徐娃仍呆呆坐著，他回身微蹲，轻声问：“先进来好么？” 徐娃坐在沙发还是觉得冷，窗外白茫茫的雨下得越发的大，她把塑胶袋抱紧了些，感到一只温暖大手在一下下揉著她的头，温润的嗓音传来：“想哭就哭出来吧！”徐娃本已泪干，但那声音像挑拨了她的泪腺，忍不住“哇”一声又哭起来。 程遇扫著她背轻轻安抚，一边柔声鼓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待那啜泣声渐渐变小，程遇才到办公桌拿过纸巾，蹲在徐娃面前帮她抹泪，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眼眸，被洗涤得闪闪发亮，鼻子在一抽一抽，“嘤嘤”的哭声像只小猫，他心一软，探头过去贴贴那小巧鼻尖。 徐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退开了些，抢过程遇手中的纸巾低头抹面，程遇还定在那，气氛凝滞。 徐娃掩饰窘意，赶忙把塑胶袋推给程遇，“生煎买给你的。”他伸手接过把塑胶袋放到一边，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徐娃感到脸越来越烫，又不知怎算，唯有继续低头。 程遇望著她通红的耳朵，忍不住取笑，“地上有东西？” 她摇摇头，伸手指指：“快吃吧。”头还是不敢抬起， 程遇适可而止，不逗她，坐到一边预备吃，他夹起一只生煎，想一想，问：“一起？” 徐娃连忙摆手推却：“我吃过了。”程遇见她慌乱有趣的样子忍住笑埋头开吃，生煎怎会有股奶香味儿？不过很好吃。 ****** 科室打过来叫程遇过去看一个新收患者，徐娃亦有工作在身，便各自走了。 徐娃约了丧家在医院大堂，带他们开了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就领他们去公安局注销户口，文件办好，徐娃送丧家回去，商量好殡仪馆和火化安排，已经大半天，她要回医院取车，顺便有套寿衣要送去太平间。 徐娃正在计程车上发邮件，火化场时间紧，她要马上把档案传过去， “前面那是彩虹吗？”司机大叔说，原来天已放晴，伸头一看，前面果然有一道很淡的彩虹，隐约的只能看到红黄两色， “今天好兆头啊。”大叔拍拍方向盘， 徐娃徐徐说：“是呀！是好兆头。” “晚上约了人打牌，呵呵，好！”大叔乐，徐娃心想，相比起那些黑云黑影，彩虹光彩亮丽，真是好太多太多。 太平间，徐娃填妥表格，把寿衣交了给管理员，她犹疑了一下，问：“何伯，请问昨晚送来的陆小俊还在吗？” 何伯翻查：“在，明天下午送走。”又说：“你公司办的？怎么没登记，我以为他们自己办。” “不是我们办的，他是我朋友…何伯，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何伯为难：“这不合规矩。”，看到徐娃请求的眼神，何伯最终应承，说就五分钟，便带徐娃进去。 徐娃不常进太平间，平时只在清洁间，办公室或车出囗处理和交接，里面炽白的灯光不如外面亮，消毒药水味浓得刺鼻，冷气很足，她抱著双臂放轻脚步跟著走，何伯核对好号码名字，拉开了放尸体的雪柜。 徐娃先微微鞠躬，小俊细小的身驱只占了雪柜的一角，何伯拉开了包尸袋拉链，小俊样子安详的睡在里面，跟平常睡著的样了没两样，只是面色较为瘀哑，但看到他胸膛位置那道差不多有半身长的缝合处，徐娃还是有点忍不住鼻酸，黑色的缝合线交错缠结，黑红黑红的很是惊心。 她紧紧握拳，按捺住拨开黑影的冲动，“小俊，娃娃阿姨来看你了。” 徐娃忍住泪，“你一个人不要怕，要勇敢，小俊一直是个勇敢的孩子。” “娃娃阿姨刚刚看到彩虹，是彩虹桥，彩虹桥那边是个好地方，没有病，没有哭…” 视线触及长长的伤囗，泪终于滴下：“以后再没有痛，不会痛了。” 何伯过来拍拍她，她最后说：“小俊先乖乖在那边玩一会，别怕，没事的，我们会一直在心里陪伴你，有一日就会来看你，别怕啊。”徐娃抹泪，深深吸了囗气，眼见何伯把袋子拉上，小俊的脸亦再看不见，她轻轻挥手告别，心里默念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