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秋尘已经失去了运用一身武功的能力,这支箭也绝对不能伤她,发箭的人,实在是太小瞧文掠天了他和秋劲尧既然敢把云秋尘带进宫来,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可是云秋尘身边的云娘直直地盯着射过来的箭,下意识地冲到云秋尘面前挡住,箭尖的一道厉芒反射进她睁大的水眸中,仓惶的眼前慢慢升起了一层浓重的血雾,往昔那修罗地狱般的杀戮蓦地涌了上来
几名蒙面的杀手鬼魅般闯了进来,眸含杀气和冷血,还未等摆开阵仗
“噗”一声厉响!
一根银索闪电般穿过窗户,后发先制迅速锁住了利箭的尾端,硬生生把去势阻了下来,同时又没有过分地惊吓到殿内的人!
云秋尘看着那根银亮的索,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银索,眸中一黯,不能漠视的痛楚在心口沸腾。
秋劲尧明知云秋尘绝不愿意看到他,隔着窗户收回银索,没有进来,便直接追了出去。
文掠天毫不迟疑地留了下来,尘儿的母亲突然头晕,以他看来,分明是记忆恢复的前兆,需要人照应,而尘儿的脸色已经透明如纸,根本是在强撑着。
“啊”一声痛楚尖锐的呼叫,虽然不似是出自柔弱的云娘之口,却仿佛冲破了乌云的明月,一下子照亮了云秋尘和文掠天的心空!
“让她昏睡,快!”
云秋尘冲着文掠天急道,明知娘的记忆正在恢复,但是,为了娘不受回忆之苦,她宁愿娘什么都不知道。
文掠天却停住了手,愣愣地看着云娘,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坚决。
“她正在冲破自己的心魔,若是她能挺过去,她就能完全想起来,我不能在这时候点昏她,那就等于一切都功亏一篑,不,不行”
“我宁愿她不醒,也不要她这么痛苦!”云秋尘嘶声盯着文掠天,她但凡有一些力气,也绝对不会求文掠天。
“”文掠天看了一眼皇上,皇上脸上犹豫和痛惜交织着。
“痛,好痛,爹,爹,尘儿,尘儿”
云娘抱着头部,歪倒在云秋尘怀里,浑身剧烈地颤抖,低低地喘息正常的喘息声!
文掠天一声不吭,皇上老泪纵横。
云秋尘手脚冰凉,不敢相信。
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我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啊”云娘的口中,喃喃自语,破碎得不成句子。
“娘”云秋尘抱住她颤抖的瘦弱的身躯,泪水慢慢沿着玉颊滴落。
“尘儿不是,尘儿不是放了我们,放了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没有伤害人,我没有”
“娘”
“云儿”
“不要,我不去皇宫,我不见他,我不见他,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我都离开秋哥躲到这里了,为什么还要逼我”
“云儿”
“尘儿,你快走,这些不是人,是魔鬼,你快走,爹,爹,爹”
最后一声,云娘蓦地扬起语调,声音异常凄厉惨痛,云秋尘还没有反应,云娘软软地晕倒在云秋尘怀里,细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汗水。
云秋尘,文掠天,皇上,都默默不语。
云娘断断续续的话,让云秋尘压抑的悲愤几乎冲破了心里理智的大提,回皇宫?是,是她的手足,借着皇上的名义,躲在暗处害她,杀了她的外公,逼疯她的母亲,如今,又要不罢不休地害死她!
娘从疯癫中摆脱出来,就是为了説出这个秘密吗?
文掠天脸色苍白,苍白中又透出可怕的怒意!
原来,当年追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人果然不是别人,而是宫里的人,就因为尘儿的‘皇子’身份,以及皇上对她的念念不忘,是杀手在杀云娘之前亲口告诉她的吧?但却没料到她被灭日所救,跟着她就被云秋尘的疯狂杀戮和父亲之死打击而疯癫,这个秘密才隐瞒到了今日。
可是,他会为她们讨回公道的,如果他连为自己心爱的人讨回公道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他怎么配在朝堂上立足,怎么配在江湖中立足?
怎么配,在尘儿的心底立足?
“掠天,交给你了,你记住朕曾经跟你説的话没有,一切都交给你了。”
皇上颤悠悠地,萧索地看着文掠天和她们,眸中,是一片死气沉沉,连最后的一点清澈之光,也慢慢消失。
“您放心,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
皇上怎么会不明白文掠天的停顿为何?他疲软地挥挥手,“由你处置,一切由你处置,朕如今,自己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能信任,真正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好在,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
皇上的话没有説下去,可是文掠天听出了它的重量。
半个儿子他忡怔。
皇上是在交代后事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苍凉?
云秋尘没有理会皇上和文掠天的话,她抱着云娘,因为她能这样紧紧抱着云娘的机会已经不多。
不管后来的太医是如何惊慌又疑惑地为母亲看病,不管后来的敏贵妃的脸色有多么难堪,不管体弱多病的朔昀担忧的脸色,不管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的危险,她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仿佛是谁把她扶去了一处地方,把她的母亲安睡妥当。
她缓缓抬眸,看向清雅面容上不掩担忧之色的朔昀,是她,打破了朔昀宁静平衡的世界。
“对不起。”
她轻声道,着迷似的看着朔昀那倦怠儒雅的面庞,从这张难以形容气质的面庞上,时光仿佛倒退了十几年。
仅仅只是十几年的关系,那张如此秀雅的面容已经面目皆非,这完全都是政事的操劳所致吗?有没有一点,对往事的思念的影子?
“跟我説什么对不起?”朔昀含笑,摸摸她的头,眸中却闪过一抹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