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琼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每换一个学校,我们搬一次家,那个大院早已改建,埋着乌龟的地方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它变成鬼,也跟着我们。” 朱牧恨道:“从乌龟死后,思成就时不时背疼,有时疼得直撞墙,疼了二十多年,背都驼了,胳膊和腿也伸不直,手脚僵硬。 “这些年,每出现一种新的技术,我们就去医院做检查,医生给他做过很多检查,每次都是各项指标都正常,实在找不出原因,就只能对症治疗,痛了就打针吃药止痛。 “住过很多次院,药吃了很多,罪也受了不少,可还是时不时犯病。” 说到这里朱牧哭了起来:“没想到,是它在造孽。” 指着大乌龟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思成对你多好呀,你被老鼠吃掉,也不是思成愿意的,你死之后,思成强颜欢笑,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思成呢?” “哇哦——,哇哦——,哇哦……” 大乌龟冲朱牧和李琼不断声大叫起来,使劲想挣脱困魂索,挣脱无果,便身体打着旋的往朱牧这边冲。 它把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向朱牧。 要不是主人娶了朱牧,主人怎么会少了那么多时间陪它。 要不是有了李琼,主人怎么会忽略它,它又怎么会死。 朱牧也大叫:“不要转,停,停,你想怎么样,只要我办得到的,我都会满足你。” 大乌龟用的身体可是她丈夫的,这么个转法,身体怎么受得了,又不是真的龟壳。 “吵死了!”葛凯倪双手一挥,一根灵力凝成的擀面杖紧握手中,照着龟壳就是一棍。 这下世界安静了。 “葛凯倪,你干什么!”朱牧大怒。 丈夫躯体已经变形,哪经得住这么打。 “真麻烦!”葛凯倪转身就把擀面杖朝朱牧砸来。 朱牧没想到葛凯倪会打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擀面杖已经砸在肩膀上。 “啊——”朱牧下意识痛叫。 叫声戛然而止,明明擀面杖砸到了她肩膀上,她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痛,刚才被咬过的地方反而有丝丝凉爽的感觉。 她看向伤口,伤口还在,血迹没有消失,痛感也还在,但肩膀已恢复正常颜色。 葛凯倪收回擀面杖:“咬你的是你丈夫,也是鬼,我已经给你把鬼气清理干净。” “那你刚才打的也是鬼,不是思成?”朱牧松了一口气。 葛凯倪笑笑,朱牧已经明白了,她还废什么话。 “那你赶紧把它打出思成的身体呀!”朱牧立即替葛凯倪想到了解决办法。 “也要你家这位同意呀,”葛凯倪用擀面杖敲打龟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强行拆散人家,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朱牧声嘶力竭:“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思成怎么可能愿意身体里住着一只鬼。” 葛凯倪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吧。 “越是大家族,对修行方面越了解,这么多年没查出背痛原因,你就没往神鬼方面想过? “你说这么多年做了许多检查,照CT片子应该不可避免吧,他的骨骼结构已经变化,类同乌龟的骨骼结构,如果你说你不知道,你觉得能说服你自己吗? “发现了变化,却没有动手术,是你无能为力吧,因为他根本不听你的,他自愿龟化。 “从小陪着他长大的乌龟,死了,还死的那么惨,这对一个自闭症者的打击,无异于整个世界都塌了,可他没有哭没有闹,这些年也没有回去看过,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一体,时时刻刻在一起,躯壳而已,扔了就扔了,改了就改了。” “不,你说的不对,”朱牧崩溃,“志怪小说里的精怪想方设法都要做人,思成是人呢,人怎么会愿意做乌龟。” 葛凯倪指着大乌龟:“这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我只不过是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翻译你。”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朱牧使劲摇头,“他现在是龟,根本不会说话!” “我不管他是鬼还是人,我要我的爸爸!”猝不及防下,李琼突然冲向大乌龟,趴在大乌龟的乌龟壳上,疯狂叫嚷,“你给我出去,离开我爸爸的,不要破坏我的家!” “哇哦——,哇哦——,哇哦……” 大乌龟疯狂大叫,旋转身体,想把李琼甩下去。 朱牧冲过去阻止李琼:“阿琼,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爸爸呀,你会把他弄坏的。” 李琼不依:“坏了就坏了,他宁愿做缩头乌龟,都不要我们,我就是要弄坏他。” 虽说李琼现在还很柔弱,可毕竟已是修者,何况她正在疯狂状态下,朱牧哪里拦得住她。 朱牧催葛凯倪:“你快拦住阿琼呀,她和思成都会受伤的。”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是一个外人,不好乱掺和。”葛凯倪反倒往后退了几步。 不止如此,她还顺手把朱牧也扯得和她一块往后退。 开玩笑,有李琼这个斥灵体在,不用白不用。 朱牧气得对葛凯倪又踢又打,可惜就她那点力气,哪里挨得着葛凯倪,直接被葛凯倪拎着悬空,像是一个小丑玩空中表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大乌龟旋转的速度加快,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已经怒到极点。 “哇呜——”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大乌龟身上黑气蒸腾,四面散开。 葛凯倪放下朱牧,一把追魂符撒出,追魂符链接成一张金色的追魂网,将黑气包绕其中。 追魂网像个四面漏气的皮球,急速缩小,缩成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圆球,落在葛凯倪手里。 葛凯倪握着黄球就要往地上砸。 “不要!”李思成大叫。 “终于舍得说人话了?”葛凯倪玩味。 改作玩溜溜球,困魂索拉着黄球一伸一缩。 从始至终李思成都是清醒的,并没有真的被龟魂控制,但他却任由龟魂用他的身体发泄怨气,李琼说的没错,他是宁肯做缩头乌龟。 李思成趴在地上,气喘不定,求葛凯倪:“大师,你放过它,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娶了妻子,却忽视妻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 “我照顾了妻子,却又忽略了它,它才会有怨气。 “因为它的怨气,阿琼生来体质就差,可我舍不下它。 “阿琼和它天生相克,我谁也舍不下,只有拿我自己来补偿……” “可是又对不起你的妻子?”葛凯倪替李思成说。 “是。”李思成愧疚地看着从他的背上滚落的李琼。 他一直以来就什么都知道,但因为他的自闭心理,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对三者兼顾,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这些纠葛更加搞不清,”葛凯倪收起金球,“家事你们自己商量,有了结果告诉我,我也好决定怎么处置这只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