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濯的话让楼雨霏一下子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只想到，刚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吴清濯的，她确信呆在房间外面的那个人的确是他，而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可是后来呢？后来从电脑里面传出来的说话声当真是他的吗？ 为什么就不能是别人伪造的呢？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吴清濯瞧见楼雨霏的样儿，就知道她以前从未想过这点。现在，她在他的提醒下，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他不免很是怨念，幽怨地说：“你为什么不出来当场质问我？为什么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你判我死刑，却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吴清濯现在说实在的，还真是有点生楼雨霏的气。 不为别的，就为她的不信任。 她当初是真爱他吗？如果是真爱，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相信别人伪造的这一切，认为他对她的感情不是真的，认为他利用了她？ 不过呢，他很快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法再责怪她。 那时候，楼雨霏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再怎么由于家庭的关系，见多识广，也还是个小姑娘。 他又怎么能对她如此苛求？ 换作是他，在那种情况下，大概也会被骗吧。 吴清濯放柔了声音说：“雨霏，你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全都告诉我。别向我隐瞒什么，我会调查出真相让你知道。” 楼雨霏现在心头慌慌的，突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中了方忻菲的圈套，冤枉了吴清濯。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什么？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以前她钻了牛角尖，根深蒂固认为，吴清濯就是欺骗了她，他就是个大渣男。 因为，她的自尊不容许她为他辩护。 然而现在，她的理智一下子被吴清濯唤醒了，便觉得这其中有许多可疑之处。 好吧，就算吴清濯不调查，她也要把这事调查清楚。 楼雨霏不再隐瞒，打算把当年的事情一骨脑儿向吴清濯全部都交待了。 “当时，我没能出来跟你当场对质，是因为我没办法自由行动。我被绑在里面的椅子上，动不了。” “你被绑住了？方忻菲干的？” 吴清濯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暮色渐浓，显得他的脸色越发深沉，深沉得有些吓人。 楼雨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脸色，也不禁有些心惊。 这样的吴清濯很吓人，让人感觉他是不容触犯的。 当然，楼雨霏知道，吴清濯的火气不是冲着她来的，他是在为她的遭遇而生气。 他还是在乎她的吗？楼雨霏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暖意。 楼雨霏情不自禁安抚吴清濯说：“清濯，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 她一时动情，顺口象曾经那样叫吴清濯的名字。这两个字叫出口，楼雨霏不禁愣了一下。 吴清濯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的称呼，也不禁一愣，有短暂的一刻，他竟然忘了生气。 楼雨霏回过神来，赶紧说：“那天，我知道你要回来，一直在家里等着。就在那时，我接到了苏紫涵的电话，说你派她来接我去见你。” “一派胡言，我根本没有派她去接你。”吴清濯怒斥说，“而且，那时我已经辞退她了。” 楼雨霏点点头说：“我后来知道了。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所以相信了她的话。” 顿了下，突然想起苏紫涵曾经说过的话，她说，吴清濯之所以会辞退她，是因为她不肯被他占便宜。 当年，苏紫涵和方忻菲给她造成的印象就是，吴清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利用女朋友，喜欢对女人动手动脚。 楼雨霏暂时顾不得往下讲，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辞退苏紫涵呢？看上去，她似乎挺精明的。” “她精明归精明，但不代表她的办事能力强。辞退她，是因为她办事不力，工作没做好。”吴清濯回答。 这些年，他手下经历过许多员工，有许多人面目已经很模糊了。 之所以还记得苏紫涵，是因为那时候公司规模还不算大。那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公司，他对它的感情是很深的。 苏紫涵做他的办公室秘书，跟他经常接触，所以他对她的印象是有的。 还有一点就是，当年苏紫涵对他动了歪脑筋。 苏紫涵不仅没做好工作，还想勾引他。他察觉到这点，就坚决地把她辞退了。 没想到，她被辞退后产生了报复心理，竟然对楼雨霏下手。 吴清濯忧心忡忡问：“你跟苏紫涵上车了？然后她把你绑起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吴清濯知道，楼雨霏没有出事，但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后怕。 当时，他就在那跟方忻菲谈话，而一门之隔的后面，楼雨霏竟然被人五花大绑着。 这让他无法不产生深深的内疚。 是他没能保护好她啊。 楼雨霏摇摇头说：“我没事。她跟我说，你当时正在飞机上，你上飞机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接我。我打了下你的手机，果然关机了。所以，我就更加相信她，没有怀疑什么。我本来还想给你发信息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发，苏紫涵的车就已经到我家门外了。” “嗯，看来她把时间算得很准，不给你发消息的时间。”吴清濯分析说。 “是啊，”楼雨霏说，“我见她催得很急，就赶紧出去，上了车。车子把我拉到酒店，我见到了方忻菲。我当时非常震惊，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你约我去见你，方忻菲不应该在场。方忻菲对我说了很多，说她跟你是恋人，说你有了我，所以要跟她分手之类的。苏紫涵也说，你很花心，经常骚扰女孩子。她就是受不了你老是想打她的主意，所以才辞职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吴清濯忍不住叫了起来，“她们这是造谣。她们想打我的主意没打到，就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你怎么能相信她们的话？苏紫涵就不说了，你不了解她。可是方忻菲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她因为嫉妒你，甚至陷害过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怎么就相信了她的话？” 吴清濯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 他是真的很憋闷。 原来当年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来在楼雨霏的心目中，他一直是这样的渣男形象。 最让他不爽的是，楼雨霏竟然听信了她的情敌的话。 她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 楼雨霏安静地听他说完，瞪他一眼说：“你骂完了吗？如果骂完了，我就接着说。” 吴清濯发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了点，摊摊手，示意楼雨霏继续往下说。 “你以为我会轻信她们的话？”楼雨霏不满的语气说，“我知道方忻菲是什么样的人，也吃过她的苦头。所以，她们这样说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她们的话。然后方忻菲便说，她会拿出证据给我的，她会让我亲眼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他们就绑架了你？你不是能打吗？你打不过她们？”吴清濯问。 对于楼雨霏被绑，他仍存着疑惑。 就算方忻菲和苏紫涵两个人一起出手，恐怕也不是楼雨霏的对手啊。 楼雨霏轻叹了一声说：“我再强也强不过药啊。他们趁我不注意，把我迷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被绑在椅子上了。哦对了，除了方忻菲和苏紫涵，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男的，是开车送我们去酒店的司机。” “男的？”吴清濯惊叫，“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因为太紧张，他朝楼雨霏倾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楼雨霏手臂被他抓疼了，痛呼了一声，连忙拉他的手，想把他拉开。 “啊，对不起，弄疼你了。”吴清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将手松开。 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楼雨霏的身上。他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楼雨霏嗔怪说：“你都在想什么呢？他没对我怎样，他大概是方忻菲和苏紫涵请去帮忙的。她们两个毕竟是女孩子，做这种事需要一个男人来帮忙。” 吴清濯总算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后来呢？我就到酒店来了？” “是的。”楼雨霏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说，“我刚才也说过一点。我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很生气，也挺怕的，怕她们对我不利。但方忻菲安慰我说，她只是想让我看一些东西，并不会伤害我。他们把我的嘴也堵上了，让我发不出声音。后来，我就听到了门铃声，方忻菲出去开门。门没关紧，留下一道缝。苏紫涵打开了电脑，我从电脑上看见你走进门来，同时听见外面传来你跟方忻菲说话的声音。” 吴清濯分析说：“也就是说，到那时为止，你看到的人的确是我，听到的声音也的确是我发出来的。” “没错，”楼雨霏说，“你跟方忻菲说了几句话，我记得你说的的确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没有感情上的事。然后，方忻菲就邀请你到窗户那边坐下来谈。苏紫涵悄悄把门关好了，后来发现电脑的音量没打开，又打开了音量，然后我才又听见了你跟她说的话。至于说话的内容，我刚才都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吴清濯沉吟了一下说：“我绝对没有说过那些话。极有可能，那些话是假的，是方忻菲和苏紫涵事先假造出来的。对了，你有没有注意过我的口型？说话总得跟口型对上。就算你没注意这个细节，但若是事先准备好的对话，话语的长短不一样，说话时的表情也会不一致。难道你没觉得奇怪？” 吴清濯一下子直击要点，想到了这方面的可能性。 他猜得很正确，方忻菲的确是那样做的。 她故意先不将门关紧，留下一道缝，而电脑的音量被她给关掉。这样一来，楼雨霏听到了吴清濯刚进门时的说话声，就会相信，她听到的的确是吴清濯本人说话的声音。 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接下来的话，她自然也就想当然地认为是真的了。 楼雨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赫然发现，这里面似乎很有文章，似乎是刻意安排好的。 她讶然说：“你跟她面对面坐下来之后，是背向着我这边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你是背向着监控摄像头的，所以我看不见你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到你的口型。” “原来是这样。”吴清濯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问题的本质。 他接着问：“既然我跟方忻菲是面对面坐着的，那么我背向着摄像头，她就应该是面向着摄像头的了？那么，你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可以看到她的口型。就算那些对话是她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她也不大可能能够表演得严丝合缝，总会有点破绽露出来。你就一点都没有看出异样的地方吗？” 楼雨霏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地回想当时的场景。 是啊，方忻菲不可能表演得那么好。如果对话是假的，那么，她一定会感觉到有奇怪的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不是可以反证，是吴清濯在撒谎，其实，当时她听到的就是真实的对话呢？ 咦，不对，这里面真的有奇怪的地方。 楼雨霏倒吸一口凉气，说：“我想起来了，方忻菲除了刚开始说话，后来一直都是用手捂着嘴巴的。她捂住了半张脸，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到她的口型。我当时以为是因为她跟你谈分手，很难过，所以才捂住嘴巴。现在看来，假如我听到的对话不是真的，是她事先录制好的，那么她的确是有必要遮掩住自己。” 她现在心中的天平在急剧地摇摆，越来越倾向于相信吴清濯说的是真的。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吴清濯的情绪感染了她吧。 试想，如果当场拆穿一个人的谎言，那个人不是应该心虚吗？ 而吴清濯一点不心虚，反而很坚定地说，那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