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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只想当下(1 / 1)

愁云惨淡,万里凝霜,是她离开时安阳的八月。

山青水绿,繁花若锦,是她抵达时中州的十一月。

“还知道回来?”巍峨城外,绿水河畔,钟离穆轩仍旧一袭绛紫色暗纹锦缎衣衫,双臂环抱斜倚着棵生的郁郁葱葱的垂柳,一双与兰沁一般无二的精致眉眼看似端的是嫌弃,然而眸光里透着的却是浓浓的暖意。

兰沁一路风尘的疲惫,仿若在透过车窗看见那抹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桀骜不驯身影时,便悄然散尽。

“明知我记不住路,你还不来接我。”兰沁撒娇的语气仿若她是钟离穆轩的妹妹,可眼里的神情以及抬手揉向他的动作十足是在宠溺一个孩子。

钟离穆轩虽眼里、面上满是嫌弃,却没有躲开,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任着兰沁将他如墨发丝揉的乱糟糟。

“出息。”待兰沁揉的差不多了,钟离穆轩抬手取下她的爪子,拉着她朝城门方向走去。

中州四季如春,是大启内外闻名的花城,未入城门,便隐隐有花香迎面而来。

近三个月舟车劳顿,到底是有些倦。

加之钟离穆轩说他今日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明日同兰沁一道回族,便在别苑落了足。

梳洗,用膳,及至兰沁午休,钟离穆轩左右不离。

兰沁觉察出他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也只是像从前那般轻轻抱了抱他。

“往里些。”钟离穆轩立在兰沁床边。

“你不是说有事儿吗?”兰沁嘴里虽问着,到底向着床里边儿移了移,以为他想坐在床边。

“再移些。”钟离穆轩坐在床边脱起了靴子。

虽说小时候两人时常在一处,可如今到底大了,而且兰沁清楚他们并非亲姐弟,坐了起来道,“你房间呢?”

钟离穆轩上床、将兰沁向里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侧身倒在床上,回视着还看着他的兰沁道,“等你等的我很累。”

若然,仅这一句话让兰沁软了心肠。

一则因着钟离穆轩很少说软话,二则他的那双眉眼虽不若两位兄长看向兰沁时浅笑温柔,但足以让她鬼使神差的毫无原则。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兰沁五年前离开钟离赴安阳时与钟离穆轩说,“等人是一件很累的事儿,我们谁也别等谁,我若要回来便会回来。”

除此,兰沁还强硬的好不讲道理的告诉钟离穆轩,不许他随意去找她。

钟离穆轩知道兰沁不愿他涉险,不愿他如她一般陷入安阳这摊泥泽里。

虽对她如此蛮不讲理的安排很不满,却也终究不愿给她添堵。

更何况,父母兄长用命护下来的钟离一族,到底是他钟离穆轩此生卸不掉的责任。

不过,钟离穆轩却也采取虽答应却不搭理的对策,让兰沁哄了他好些时日。

等人的确是一件很累的事儿,钟离穆轩与兰沁再清楚不过。

无论是当年在青台峰上,在毒医谷里,还是在代北后山,他们两人似乎一直在等,等兄长忙完了来看他们,等父母每年能抽些时日一家团圆。

自四岁开始,他们两人便被父母兄长送走藏了起来。最开始一年,钟离穆轩与兰沁几乎是坐在院落外的门墩上度过的。

等不来父母兄长,小小的兰沁会哭,送父母兄长走兰沁也会哭。

钟离穆轩记得他也是哭过两次的,第一次是一开始被送到毒医谷时,第二次是“他”的生辰父母兄长没来。

他小时候无意间听到父母说话,便知兰沁与他并非亲生。

父母虽按兰沁的生辰与他一起过,但在他真正生辰那日总会与他俩再做一次长寿面。

可自兰沁见了他第二次掉眼泪后,便再也不哭了。

兰沁总是那般,虽说自小被父母兄长捧在手掌心,但该懂的分寸,到底一分不差。

许是兰沁一直向后移的动作惹恼了钟离穆轩,他睁开假寐的双眼,在兰沁一双沉澈潋滟的双眸注视下,明目张胆的点了她的睡穴。

将被角与兰沁掖好,钟离穆轩背靠着墙壁,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

钟离穆轩在还不知青木公子便是自己二哥时,曾按兰沁说的,“若想极了二哥了便去逗逗容青表哥,让他笑。若想她,便去照镜子。”

然而,钟离穆轩让素和容青给他笑过好几回,也未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到自家二哥丝毫影子。他日日照镜子,对于她的那份思念却是越照越膨胀。

“骗子。”是钟离穆轩每日对着镜子必有的言语。

窗外,白玉兰花瓣蹁跹起舞,钟离穆忆起昔年,兰沁在兄长的琴箫声中舞步翩翩的模样,可在景武九年后她再也不跳了。臂弯里本为跳舞而制的软纱,如今成了她杀人的利器。

钟离穆轩何尝愿意兰沁走上复仇这条路,可当年的她,若真的没了复仇这一信念与支柱,也不过只余随父母兄长一起去了这一条路可走。

的确,钟离穆轩今日有事,却是与兰沁有关。他拔开手中白玉瓷**塞子,自里面倒出两枚青色药丸,又装回一枚,只余了一枚在掌心里。

此药丸名为失忆丹,是当年钟离穆轩与兰沁从青台峰落崖后,钟离家长老拿与他们的。

痛极了时,兰沁与钟离穆轩都想对方吃了那药丸,可终究谁也不愿。

而今,钟离穆轩知道此次兰沁为何而来,他怕了,怕了她这一次的离开便是永别。

虽说青木公子与南容无一在与兰沁筹划续命之事,然而季氏与其他几国位高权重之人,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寻找钟离家百年一见的能操控人的魂灵之人,也未停止过寻找宫家续命命格之人。

长生不老,到底是极大的诱惑。

一般人倒也脑子清楚,知道若无足够能力与六大家族抗衡,即使被续命,被换身,也无命活下去。

凡是动了这念想的,必是难缠之辈。

这世间多的是万一,是出其不意,钟离穆轩清楚自己没有自家大哥走一步算计几十步的本领,他越来越只想要当下。

青色药丸停在兰沁不染而赤的红唇上,钟离穆轩久久不再动作。

他记起在谷里时,他也曾这般将这药丸送入她唇边,可是她说,她的过往,她一丝一毫也不愿丢掉,那是她兰沁仅有的东西。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钟离穆轩说,你还有我。

可即便兰沁最不愿伤钟离穆轩,但仍旧满目歉意而又决绝的道:“他们给我的,你给不了。”

“他们给的,你给不了。”这是多么伤人的一句话啊,却真实的让人无力。

“人啊,若想活着,怎么都能活,”钟离穆轩前几日出族时,族长与他毫无缘由的来了这么一句,待他转身后,老者吧嗒着烟管,于烟雾后微眯着双眼,又道了句,“可对于活的人,最重要的还是看她愿意怎么活。”

“都是他们给你惯坏了。”钟离穆轩明白族长的意思,就像族长知道他会有今日一举一般。

可对于将青色药丸收进白玉瓷**的钟离穆轩而言,他又何尝不是惯着眼前女子的。

他知她活的不开心,可至少,这些年,她终究是照着她自己的意愿走的,至少她真切的感受过这世间的喜怒哀乐,至少她真切的活过。

谁又能说得上,人生一世到底要如何,也不过是自己能如何,最终如何了罢了。

屋门打开,绚烂的日光令钟离穆轩皱了皱眉。他同兰沁一般,并不喜欢阳光。

“给吃了?”门外立着钟离穆成。

“没有。”钟离穆成望着钟离穆轩神色里的疲惫自答。

钟离穆轩看了眼钟离穆成,挑剔的眼神,嘴角若有似无的冷笑,桀骜不驯的身姿,睿智狠辣,这才是别人眼中的钟离穆轩,这里的别人当然包括钟离穆成。

仿若钟离穆轩前一刻神色里的疲惫只是钟离穆成的错觉。

可钟离穆成知道,那不是错觉。

就如同不久前在中州城门外,他以差点惊掉了下巴的姿态,看着自家傲娇的堂弟乖乖的任兰沁将他揉成一个刺猬一般,都并非他的错觉。

即使已然朝夕相处八年,钟离穆成承认,他从未看清过钟离穆轩。

他以为他冷血,他狠辣,他一日比一日睿智,钟离穆成只当他越来越是一个称职的钟离少族长。

如今才发现,如此的钟离穆轩也有软肋。

而兰沁便是他的软肋。

“凤祁的那位小公子呢?”兰沁将床上一堆衣衫一件件向钟离穆轩身上比划。

“送回去了。”钟离穆轩盯着床上几十件衣衫。

钟离穆成一会儿看看兰沁,一会儿看看钟离穆轩,尤其是钟离穆轩的那张脸。

因他知道,钟离穆轩的耐心向来少的可怜,他在看,这位少族长的耐心会不会打破三盏茶的记录。

果然,钟离穆成方添了第三盏茶时,看见自家堂弟的眉毛挑了挑。按照他的一贯观察,这是钟离穆轩不耐烦的前兆,下面只等着他开口了。

的确,钟离穆轩开口了,只不过说的是:“这是下雪天穿的。”

兰沁望着手中鹤氅,道:“这里虽没有冬天,你去别的地方用得着。”

这一对话显然并非此刻闲的发毛的,观察自家堂弟耐心超不超的过三盏茶功夫的钟离穆成想要,于是他略微有些失望。

在钟离穆成手中茶水剩余一半儿时,发现钟离穆轩又挑了挑眉。于是他坐直了身子,等待自家堂弟言语。

钟离穆轩并未辜负他,道:“这衣服有几件不是绛紫色暗纹的。”

“……轩儿穿什么都好看,偶尔换换。”兰沁手中的那件衣衫明显是三十几岁男子所穿样式,颜色也更深沉稳重些。

钟离穆成眼神在兰沁身上转了转,品了口茶,将身子仰向椅子靠背。

到钟离穆成杯中茶添到第六盏时,床榻右侧的衣衫才被兰沁比划完。

“一天换一件吗?”钟离穆轩看着兰沁将一件件衣衫叠整齐。

兰沁的手顿了顿,转头微笑着,“省着点儿穿,我一双拿刀拿剑的手,拿起绣花针实在费力。”

这并非钟离穆轩想要的答案,他就是想要她亲口告诉自己,她这是来与他,与钟离告别的。

兰沁躲了躲钟离穆轩的眼神,指着床榻左侧的一摞衣衫道:“这些是亵衣。”

话刚说完,钟离穆轩突然甩袖而出。

“脾气越来越坏了。”兰沁盯着门外,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可从不发脾气。”钟离穆成扫了眼床榻上的衣衫,转眸看向兰沁,继续道:“他看不顺眼的向来不看,直接让人动手。”

“穆成公子的意思是?”

钟离穆成听她还是如此生疏的称呼他,皱了皱,“我好歹是你堂哥。”

“别告诉我,你不知我是谁。”兰沁似笑非笑。

钟离穆成的确已然知道兰沁的身份。在兰沁离开安阳不久后,有关她身份一事便已然被传的沸沸扬扬。

“我只知,你姓钟离,名念慈,字兰沁。”钟离穆成又喝了口茶,仿佛这并非什么事儿。

兰沁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自然无意与钟离穆成争辩此事,从善如流道:“那堂哥的意思是?”

钟离穆成神色莫辨的看了兰沁半响,道,“我的意思是,你自以为给他的都是为了他好,可你是否想过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给的是我所能给的一切。”兰沁转身继续折叠那堆衣衫,声音有些缥缈。

“兰沁姐姐难道非要如此被挑挑拣拣?”季韶握了握拳。

“怀璧其罪,”逍遥王摸了摸季韶的头,“她那般容貌,若无庇佑,只怕终是红颜祸水。当初有钟离之姓,外祖素和,沾了两大家族,若入太子府,显然于我季氏有利可图。而如今,她却是宁王郡主,虽说实际是异姓王,但好在宁王忠心耿耿多年,不用太过担心。

钟离与素和若因为她的血脉,而弃了她,那她将并无太大价值。以她的容貌倒是可以用来和亲,或嫁于能为皇室带来利益之人。”

“若那两位公子还在,她定然不会走到这一步。”二皇子季括一向温润的表情渐凉。

“括儿也看上兰沁小姐了?”逍遥王似是在开玩笑,勾着唇角。

季括温温润润,“那女子看着爱憎分明,怕是对我们季氏之人没有一个待见的。”

“是啊,明明不待见季氏之人,可如今,她偏偏是这季姓之人,到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逍遥王轻笑一声。

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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