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捋着袖子,狞笑痛骂:“长官,我替你教训他,一个雇佣兵,我能抓回来,我就能教训他,你等着,看我打不死他,竟敢惹您生气?”
他补充说:“您要是气坏了,我心疼。”
南希再次看向李蝙蝠。
李蝙蝠眼睛里充满着诧异、失望、戏虐和鄙夷。
南希心里有一种震撼。
奇怪的东方人。
神秘的东方人。
你去干什么雇佣兵呀。
你有雇佣兵要钱不要命的气质吗,你的凶悍呢,你的凶残呢,把手伸出来,拽住皮埃尔,用嘴咬他,撕他的鼻子和耳朵呀,用头,连他带不锈钢栏杆一起磕,磕得二人都流着鼻血,鼻青脸肿不好吗?
皮埃尔开了门就挤了进去。
他抡起橡胶棒就开始砸。
砸的是对南希无礼吗,不,不,砸的是嫉妒,砸的是一饭盒香艳的饭菜。
砸的是南希对他似乎与对待别人不一样。
一橡胶棒下去,南希就忍不住一颤。
他在看着自己,在央求自己去找孩子吗,在怨恨自己吗?在嘲讽我们L国的民主和人权吗?在干什么?你不是这样的弱者好不好,你还手呀,你让皮埃尔知道你是雇佣兵中的佼佼者,你让他知道他虽然人高马大,但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赶快还手呀。
皮埃尔违犯纪律了。
你还手他也是哑巴亏。
你怎么不敢呀?
你不敢你也不躲是什么意思?你还看我,你看我干什么?
让我制止他?
南希渐渐觉得自己到极限了。
不是因为李蝙蝠被橡胶棒雨点一样敲击,而是因为饭盒,我的饭盒,皮埃尔打掉了,我带来的饭撒了。
“你打他干什么?”
一个脆脆而又含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马小娟来找南希,站在旁边喝止。
她大声说:“他现在连嫌犯的嫌疑都已经解除了,你这是要干什么?殴打国际侨民?这就是你们L国的警察?”
皮埃尔住手了。
他气喘吁吁钻出来,“啪”地把门锁上,不服气地说:“他对我上司无礼,把我上司气到了,我上司这样的美女,他也敢欺辱,他这是想干什么,我知道我违犯纪律了,我甘愿为南希警官接受任何处罚。”
南希心里像是吃了蛆一样。
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想的,拿他当挡箭牌的时候,还真想过和他恋爱,那时觉得,这人虽然差强人意,但他起码对我还好。
可今天。
彻底绝望。
为他的丑陋感到可憎,为自己感到悲哀。
就是这样无耻的男人,自己还在备选。
我让你动手了吗?
我冲他吼叫是我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南希已经跻身警队高官的序列,失控只是被李蝙蝠气到了,但面对别人,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
她淡淡道:“我让你动手了吗,我没让你动手,不要凡事拿我做挡箭牌,给我听好了,不要有下回。”
转身就走。
马小娟跟了上来,问她:“今天不是有媒体见面会吗,因为你有事赶不过来,所以安排了我们?你……”
南希连带也不喜欢马小娟。
我可以喝止的,我就要喝止的,为什么你喝止,你装什么好人,你们H国远在千里之外,来到我们L国,在我的地盘上装好人。
为什么抢在我前面?
你对他有意思?
你想赢得他的好感?
法克。
H国人来我们L国,肆意扮演上帝?
马小娟却不知道。
她来找南希,只是看看南希在不在,她又说:“我父亲应邀发言了,有些言辞不知妥当不妥当,准确不准确,因为担心他的话和你这边的实际过程有一定的出入,所以做了一个备份,让我拿来给你。我父亲还是很肯定你们L国警察的工作的,有时候案子就是这样。以我们H国的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犯罪分子之狡猾,总是能够出乎我们的意料。我还是要代表H国警察,代表赵小姐本人,向您提出感谢,希望接下来的工作中,得到您更多的支持。”
南希突然停住,告诉说:“迷死马。这个案子已经查不下去了,虽然有一些办案的方向,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来不及了,很抱歉,我请了假。昨夜审讯的时候,答应了李,给他找孩子。”
马小娟疑惑道:“找孩子?”
她很快醒悟过来,大声说:“那两个孩子,竟然没有被他女友带走?”
南希摇了摇头。
她愤怒地说:“之所以我发火,是因为他向我要孩子,向警察要孩子,让警察去找他捡来的孩子。”
她说:“他像慈善家一样,打着仗,杀着人,从交战地捡着孩子,我们警察难道有义务给他找孩子?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去找,他就告诉媒体,警察弄丢了他的孩子,他赖上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马小娟猛地站住。
“不知道。”
警察是有义务为他找孩子呀,别说你们把他抓起来,造成他的孩子不知所踪,有义务去找呀,就算你没抓他,他的孩子丢了,来了警局,报案说孩子丢了,警察不应该出动去为他寻找孩子吗?
这是正当的理由呀。
这要是在我们国家,一个警察说出你这样的话,无论官职高低,一旦被外人知道,警服就别想穿了。
马小娟不敢多质疑,自告奋勇道:“我和你一起去找。”
一起坐上车,南希这才说:“我毕业于F国名校,回到L国,被特招进警局,负责外事活动,怎么说也已经是高级警司,现在要为他找孩子,难道还得亲自走遍福利院,去找捡来的两个孩子。”
马小娟没敢接话。
小姐,我怎么理解不了你的委屈和怨念呢。
这是特权思想吧。
你在L国是有地位的人,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你尽心尽力,为嫌犯去找孩子真的并不丢人。
各自国情不同,不能正面论述是非,刺激到她,但总要说点什么。
马小娟只好转移到李蝙蝠身上:“这么说,这个雇佣兵给人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坏咯。”
南希一丢方向盘,双手回指自己,发牢骚道:“他是上帝。My上帝。你不知道他狡猾,多会利用你人性的弱点。你们东方的男人都是这样吗?明明可以反抗,明明不是一个羔羊,在别人面前扮演弱者?“
马小娟由衷地说:“我们东方的男人就是不够man。”
南希道:“太不够了。”
一起吐槽,一起骂。
那个气得,那个怨气,我一个高级警察,你一个阶下囚,我来了,还把家里的饭给你带来,虽然是佣人做的,但我不是说是我做的了吗。
你又不知道,该以为是我做的,你该多荣幸,你该多受宠若惊呀。
你应该原谅我没有兑现早晨就放你走的许诺。
你还看不起我?
鄙视我。
当我是三岁小孩。
说我幼稚。
为了说好听一点儿,说我童真,说我童趣。
然后羞辱我,胁迫我?
你有什么吗?
你什么资格嘛。
对呀。
我要去哪个福利院?
这样,这样。我找个熟人,让他把周边福利院的电话名录给我,挨个打一下,就在举报他当天,有没有收入两个孩子,大的?大的多大?小的多大?难道要回去问他,不,没有那么碰巧,先打电话……
你以为我会很吃力的寻找,其实我有办法。
哎,我不是很忙吗,我不是没有时间吗?原来这样就找到了?
还有。
我去找什么熟人呀。
我是警察,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把电话名录发过来不就行了吗?
我再给福利院打电话,报上身份,告诉他们,是查案需要,让他们把人送来不就行了吗?
对了。
还要领养。
外国人要领养。
外事活动不就是我负责吗?
南希愣住了。
南希失笑良久,心情一下大好,猛然间一个大转弯,驱车又回去了。
就说我在查案,就说是案情需要,顺道找一下,也确实能找来。
开车上门一家、一家去问太傻了。
她轻声哼唱F国诗人的歌儿:“让我驾上黎明的彩车冲向你吧,我所祝福的朦胧和憧憬!我为什么还在这异乡般的大地逗留,那是因为有这个人,世代注定与我水火不容……”
对。
这个嫌犯应该就是与我世代注定,水火不容。
否则,我何至于这么气,否则,我为何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突然就好了?
该马小娟一脑门浆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