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任谁都没有好脸色的,孟统领忍了忍,脸上还是罩了一层黑。
“云阳火药库的事夜世子已经知晓,就不需要副堂主过多赘述了!”
说白就是叫平秋不要多管闲事。
平秋当然不想多管闲事,但问题他敢吗?!
谁也没看见平秋内心哗啦啦灌满的苦水,只见他扯来嘴角笑,面对孟统领的怒目而视分毫不怵。
笑话,怎么说他也是扛过容漓打压被挟持两次的人,怎么可能……不怕!
卧槽!这人怎么这么凶啊!眼睛瞪那么大是想吃人吗?!
“孟统领不要误会了,本副堂主可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平秋目光平稳,扫了孟统领一眼就错开了:“我是要来请夜世子为民伸冤的。”
“伸冤?”苍溟夜拧眉,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就连易然都多留意了平秋一眼,乌漕帮什么意思?
“不错。”平秋自我肯定道:“为我家姑娘伸冤。”
还我家姑娘?
不是,这人有病吧?!
易然看向容漓,容漓就静静看着平秋演。
她闷不吭声,等于承认了平秋所说。
平秋回身向容漓恭敬一礼,“容姑娘乃我乌漕帮座上贵宾,却连番在京城遇险,这次竟然还动用了本该在朝廷严格把控下的火药。这让我帮不得不怀疑,官府中有人想对姑娘不利,或者说,是对我乌漕帮不利。”
孟统领脸色大变,知道乌漕帮来者不善,没想到平秋一张口就将容漓放在了与乌漕帮同等的位置上。
也难怪孟统领如此沉不住气,当众变了脸。实则在他们心中,容漓武功再好,为人再轻狂,也不过是慕家一个不起眼的弃女,并不值得一提。
乌漕帮就不一样了。乌漕帮发展到今时今日,早已把控了南楚境内三分之二的水运,加上背后之人卓绝的造船技术,朝廷近半数的官船战船出都自造船堂之手。工、兵二部至今与造船堂还有合作存在。
若只是容漓,云阳火药库查不查,查了又能查出来多少,自然是上面的人说了算。可乌漕帮这一搅和,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了。
苍溟夜眼神一凝,如有实质的打量透着危险和猜疑。他突然想起地下城那次,听闻乌漕帮的青帆长老曾秘密前往,今日平秋又特意为容漓出面。
还有梧桐商行,张跃的态度也很奇怪。
苍溟夜凤眸微眯,狭长的弯弧透露出狐疑来,似乎想将容漓看透。
而容漓不为所动,杵在药安堂门口与一众官兵相持不下,执意不肯后退一步。
大夫被拦在宝叔身后干着急,只有他清楚容漓现在是怎么样一副外强中干。
“副堂主言重了。”苍溟夜心里虽不喜平秋这样的猜测,但他向来寡言,面对平秋的质疑和挑衅,也秉承说多不如多做的原则,“乌漕帮有此疑虑,人之常情。”
苍溟夜承诺道:“此事本世子自会查清,绝不姑息。”
别人说这样的话也许就是说说了,但由苍溟夜说来,还是颇有重量的。
苍溟夜看向容漓。
容漓双手抱前,柳眉一竖,颇有威慑之意。
她满脸写着:看够没有,看够滚!
粗鄙难耐,鲁莽至极,半点那人的文秀温雅都没有。
若换往常,苍溟夜肯定又是一轮深深的怀疑,容漓与慕唯真的是双生子吗?
可今日这一瞧,他竟莫名觉得容漓这般作态才是正常。
以她的脾气,若此时还能温声软语同人推来送去,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见了鬼了。
苍溟夜这一眼看了她许久,久到容漓心头的不耐又往上升了一度,眉眼书写嚣张,乖戾几乎要溢出来了。
“怎么,还想打架?”
这张口闭口就打架的……
苍溟夜有点无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眸中的冷色淡了一分,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早市快开始了,莫要打搅百姓生意,都撤了吧。”苍溟夜大手一挥,狭长凤眸冷光毕现,直射孟统领:“容姑娘、乌漕帮、本世子三方为陆世子作保,不知可够?”
孟统领被他看得一凛,想咬死说‘不’,但乌漕帮和苍溟夜都不好得罪,容漓攥着银红丝亦虎视眈眈。
孟统领不甘地闭了闭眼,“世子作保,下官自不敢违。”
“只是陆世子离京毕竟是事实,待陆世子好转,还是要请陆世子到大理寺一趟的。”
“自然。”赶在容漓开口前,苍溟夜一口应了。
易然压着容漓的手,也不给她动。
容漓冷哼,银红丝在指尖一闪,收了回去,看似妥协了。
易然松了口气,给宝叔递了个眼色,又换了副笑呵呵的面孔去与孟统领虚与委蛇一番。
“姑娘,先进去吧。”宝叔上前来。
容漓直到孟统领带人离开了,才肯回头进药安堂。
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容漓回头,是苍溟夜和平秋。
她挑高眉,并不欢迎这俩人。
平秋苦着脸,还有一点委屈:“我好歹为姑娘出力了,姑娘连一杯热茶都不愿意给我喝吗?”
苍溟夜更直接:“我来看陆世子。”不是跟着你来的,自然不需要你欢迎。
还是宝叔上道:“夜世子,请随我来吧。”
这俩人一看就不对头,再多说两句不打起来都不正常。
不行不行,他家姑娘还有伤呢,赶紧分开分开。
容漓没管宝叔心里的小九九,招手喊人给平秋上茶,还特意吩咐了要‘热’的。
平秋:“……”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热的。
“喝完就滚,慢走不送。”对于平秋的‘雪中送炭’,容漓一脸无动于衷,转身就走。
面对容漓的冷酷无情,平秋简直了,正要追上去,就被易然给拦住了。
“姑娘闺房,公子留步。”
哦,他忘了。平秋摸摸鼻子,悻悻地退回原地去,像容漓晾他一样晾着茶。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啊……
这边,容漓一脚迈进房门,一个踉跄扶住门框,强撑的意志散去,她再也扛不住身体里疯狂汹涌的叫嚣,一口血吐了出来。
腥甜黏稠的血沾了满嘴,滴落在衣上雪梅,成了最艳的红。
容漓只觉得疼痛如海浪席卷,将她整个人卷入无尽旋涡中,天旋地转,浑身发软,门框都救不了她了。
“姑娘!”
“姑娘——快喊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
……
宝叔匆匆走了。
商陆还没有脱离危险,苍溟夜只留了一会,便出来了。
朔风从前面打探消息回来。
他不及朔月冷静,也不及朔雨沉稳,脸上带着急色。
“世子。”
“怎么回事?”
“是容姑娘,一进屋就晕过去了。”朔风说:“听说伤得极重,又不听医嘱,这会伤势加重,药安堂的大夫大半都过去了。”
剩下的一半都守着商陆呢。
有这两尊大佛在,药安堂今日别想开门营业了。
朔风不掩担忧:“容姑娘可真会折腾。”
也是真能忍。
想到容漓屋中被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苦大仇深的药童,浓稠苦涩的汤药,就知道容漓伤势也好不了多少。
可她深深忍下了,拖着残躯为陆世子抵御外敌,对抗官兵,大杀四方,一如澜光湖那次一样,无往不前,无所畏惧。
容姑娘是真喜欢陆世子啊。
朔风不由得对容漓肃然起敬。
苍溟夜不知道年少的亲卫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立于廊下,双手背后,身后商陆生死未卜,前面容漓殊死一线。
他就这么静默站着,从黎明初晴站到天光大亮,从阳光正好站到午时灼灼。
“陆世子醒了……”
“……不幸中的大幸。”
药安堂内沉重死寂的空气又活了过来。
苍溟夜没有留下来参与他们的劫后余生,喊上朔风走出了药安堂大门,迎着午时最刺眼的眼光,向皇宫而去。
……
彼时,高平,揽尽天下财。
“让开,别逼我动手!”
辰时的赌坊刚刚结束夜晚的鼎沸糜灿,通宵一夜的赌徒打着哈欠一脚踏出大门,就被突如其来的震天动静吓跑了瞌睡,条件反射脖子一缩,宛如鹌鹑。
赌徒睡眼迷茫:“怎么了?怎么了?”
“没你事,快滚快滚。”
这动静可不是一般大了,伙计抱头躲闪随时砸来的天外飞物,一边赶人:“天下财的热闹也敢看,不要命了!”
大门砰的一下关得严严实实,关住了外面看热闹的打探的不明目光,关不住坊内的噼里啪啦鸡飞狗跳。
又一个珍品翡翠龙玉雕哗啦落地成渣渣,伙计心肝疼,这都是银子啊银子。
“若公子。”伙计一手扶住被曲南玥震开的夫若,一手捧着稀拉碎的小心肝:“您是来劝架的,不是打架的。”
夫若弹了弹衣服上的脚印,冲伙计挑了挑眉。
这他妈的是谁先动的手,你心里没点数?
伙计摸摸鼻子,心里可太有数了:“那您也别只管往摆件上招呼啊,这可都是……”
哗啦!
啪咔!
……
伙计脸都木了。
曲南玥一把将他呼噜开,抬脚刚往大门迈一步,又被夫若拽了回来。
“主子有令前,曲公子不可在京城露面。”
“妈的,容漓她都快嗝屁了,老子听屁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