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漓很清楚易然的尿性,若非闹大到一定程度,他不会把商陆的事捅到她面前。
此时夜已深,隔壁两个房间静悄悄的,慕枳城和慕唯早就睡了。
容漓打发走飞鹰,东西也不收了:“我有点事,回趟京城。”
想来想去,容漓还是不放心那两个孩子:“刀姐,麻烦你照看下隔壁那俩小孩,明天会有人来接他们回许州。”
隔壁那俩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照看他们算什么麻烦,小刀比较担心容漓,看她脸黑的,跟外头的天有得一拼了。
“你自己去可以?需要帮忙直说。”辛王灭门案小刀也有所耳闻,知道这不是小事。
被小刀提醒,容漓倒是想起之前想提但没来得及提的事:“你从辛有为身上拿的东西呢?”
小刀挑眉,“哟呵”一声:“妞,你知道挺多的。”
“知道你这样很危险吗?小心被灭口哦。”
“刀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别叫。”
容漓平时又冷又酷的爱端着,难得软一次语气叫人,叫人小刀耳朵根都酥了,心里麻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你给你,都给你好不好。”
说来也巧得很,那日在穷人巷,辛有为不知道容漓是好是歹,便趁乱跑了。
谁知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是小刀先苍溟夜一步赶到将人救了,拿走了他身上某件东西。
小刀这一招妙手空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估计连辛有为都没有意识到东西已经被调了包。
小刀一直将东西随身带着,似乎早有意料今天这一幕。
那是一块天蚕丝制的方巾,用颜色相近的丝线起了暗纹,对着灯光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几行名字。
容漓对那些名字并不陌生,实际上只要不是耳目闭塞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几个人。
容漓将方巾放好,“谢了,刀姐。”
“刺客。”小刀看着她将东西收拾齐整,临分别时还是没忍住:“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将这东西给你?”
容漓没什么意外的反问:“你想过将这东西交给城主吗?”
答案呼之欲出。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小刀忽然笑了,也唾弃起自己的磨叽来。
“行吧。”小刀说:“你自己要小心。”
“我不知道城主为什么要替这些人掩饰,他在这件事里有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我敢肯定,城主一定有势力在京城。”
“离了孤珀城,是敌是友未可知,你孤身在京城,一定要非常小心。”
“谁说我是孤身一人。”容漓翻上窗户,风吹散了她的声音。
小刀没有听清,眼神疑惑了一下,问道:“你要怎么去京城?”
这会城门都关了,水路陆路都有各种各样的限制,等她赶到京城怕黄花菜都凉了。
容漓犹豫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那人也在登州:“不怕,我有办法。”
告了辞,容漓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暗影浮动,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小刀目送她离开后没有立即关上窗。
等了有一刻钟,小画眉才姗姗来迟。
不用看小刀也知道是杀神的来信,催她要方巾的。
小刀伸手将小画眉绑了,在小东西疑惑的眼神中曲指一弹:“你就委屈两日当个肉票吧,等你刺客姐姐救了她对象,我就放你回去跟杀神爹爹团圆哈。”
小画眉不明所以的歪脑袋,想来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窗外夜色深浓,容漓穿行于长街巷尾,衣裙不可避免沾染了夜露,晚风一吹,冷意看准了往骨头缝里钻。
乌漕帮登州分舵内,得知青帆长老神神秘秘去了地下城的平秋明察秋毫,一眼看穿他们此行的目的后开始蹲在青帆长老屋里撒娇耍赖。
“不公平,你带他不带我!”平秋气鼓鼓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船老大的鼻子,活像个大茶壶。
船老大早有先见之明,笑呵呵的拿下他的手,以还要赶着去青州追货为由,丢下尚在水深火热中的青帆长老跑了。
“为什么不带我去?我好歹也是造船堂的少堂主啊长老,我就不配见先生一面吗?”
“小秋。”青帆长老按按额角。
他不想太打击小孩子,但平秋是真的吵。
“你还要多学。”
“……我又没说我不学,可谁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是不是。您得给我时间成长。光有时间还不够,您还得给我动力,我才能更快成材呀长老,青叔,您就带我去见见先生吧……”
青帆长老给他的回答是拎起他的后衣领,毫不留情的将人扫地出门。
房门砰的关上,差点没夹到鼻子。
平秋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心知没戏了。
“青叔,您不爱我了。”
干巴巴的吐槽了一句,平秋心有不甘回了房,一脑袋扎进棉被里装死。
眼睛刚闭上,脖子就传来透骨的凉意,生命威胁如刀悬顶。
平秋僵硬着脖子,扭头的动作都不敢大了。
下一秒,容漓那张娇艳意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脖子上的威胁还没有消失,平秋这口气先松了一半。
他不敢动,欲哭无泪:“容姑娘,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
容漓一扯嘴角,“是没敢还是没想啊?”
想当然是真想过的,敢也是真不敢。
平秋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怂,想通之后连脸皮也厚了,张口就胡诌:“容姑娘您怎么就不信呢,小的我对你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延绵……欸欸欸,容姑娘你别拽我啊,我会走……”
登州码头。
平秋抱头蹲在船舱里,悲伤之情溢于表面:“为什么又是我。”
容漓双手抱前,身子往后靠在船板上,如炬的目光灼灼落在临时船长身上。
被平秋从被窝里拽出来的临时船长感觉后背都快被容漓的目光戳穿了,两手掌舵,两股瑟瑟,喊平秋的声音都是抖的。
“少堂主……”
这样擅自离港真的没有问题吗?后面那位真的不是什么魔神煞神吗?少堂主你如果是被胁迫的麻烦眨眨眼好么?
少堂主他真是被胁迫的,但他不敢眨眼!
眼见船只离港,驶向江心,再想回头为时已晚,平秋也就不纠结了。一不纠结,他也不自怨自艾扮演苦大情深了。
“赶时间,抄个近路。”平秋安抚地拍了拍临时船长的肩,哥俩好的:“好哥们,回来请你喝酒。”
有平秋作保,临时船长就是再怕,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硬撑下去了:“就冲兄弟你这口酒,哥哥我也得撑着不是。”
平秋再次谢过,带容漓出去了。
夜色茫茫,群星黯淡,江上起雾了。
容漓走得急,身上单薄,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要多就能到京城?”
“挂上牌子,最快也要三天。”这真的是平秋所能做的一切努力。
两城之间始终是存在的,平秋也不会什么妖术能瞬间转移。
要真能瞬间转移,妖术就妖术,容漓也认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无论她多想。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京城,但容漓还有理智在。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对平秋说:“谢了。”
“乌漕帮若是追究,你就说是我胁迫的你,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
嘴上是说着‘我怎么这么倒霉’‘这次死定了’‘都是你连累的’,但真就是过过嘴瘾的平秋愤怒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吗?”
“不然呢?”
平秋无语凝噎了。
虽然容漓不肯嘴下留情,但平秋还是言出必行的,信守承诺的让人找了牌子出来挂上,船只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江雾中,朝着黑夜笼罩的前方飞快行去。
深夜的江面上还有零星的渔火,他们远远瞧见了被灯火找的通红的‘乌漕帮’三个大字,纷纷避之不及。
就连一路所过栈道航哨都大开方便之门,无人拦截,无人检查,三日后果然将容漓送到了赤水码头。
信阳府早在三日前就被重重御林羽军包围了,并严格控制府中人进出,直到今日平王世子苍溟夜带着人证物证回到京城,大理寺才派人前来传召信阳世子商陆。
御林羽军破门而入,为首的孟统领是熟面孔了。
隐锐还算客气的:“孟统领,有失远迎。”
“远迎就不必了,敢问隐侍卫,陆世子现在何处?”孟统领下巴一抬,从上到下将隐锐审视一番,好像错过他一点表情变化,就会让罪人侥幸逃脱一样。
隐锐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念头,“我家世子身体不适,自然在房里歇息。”
“就怕世子今日歇不了了。”孟统领冷笑道:“大理寺传召陆世子问话。隐侍卫是自己请陆世子出来呢,还是本统领亲自去请?”
……
前头在乱糟糟的对峙,后头的人也是火急火燎。
“你们家世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易然看起来比谁都急。
这下可完蛋了,要是陆世子真有什么事,主子非把他活剐了不成。
隐殇无意是最淡定的,他冷眼看着易然急得满头大汗来回踱步,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道:“爷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反正会回来的就是了。
就算这么信任。
“……”易然简直了,真想用力晃晃隐殇脑子里的水,让他清醒点儿。
紧迫的脚步声步步逼近,隐锐终究有所顾虑,难得孟统领的强势,让人闯了进来。
孟统领大手一挥,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请陆世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