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译记得刚刚看案宗和听赵阐讲审案过程时，案宗上面记录了一个游溪她们被范家老太太找上门的时辰和巡城队的官差发现游溪她们打架的时辰，这中间大概间隔了两刻钟。
以他对常珂的了解，常珂出手打几个粗壮婆子要不了这么多时间。
不是许译高估常珂的功夫，而是常珂武功真的还挺不错的，方家那仆从说，他们都是些不会拳脚功夫的普通仆从，除非常珂是把人往死里打，不然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能解决方家那群普通仆从，而方家仆从没有被打死的，就是受伤严重的都没有，所以在那两刻钟时间里，不可能只有常珂打人，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
比如游溪和常珂说的，她们被方家老太太辱骂，殴打。
还有，就算还开门的几家店铺距离医馆都比较远，店主跑过来看热闹要一些时间，但是在那两刻钟时间里，他们都只看到常珂打人，而没看到游溪她们说的方家老太太辱骂殴打她们，也不大合理。
如果目击者没说假话，那么会造成这种结果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游溪她们说方家老太太打人是假的，要么就是方老太太是哑声寻游溪她们麻烦，没让周围的目击者听到看到，而打斗是一定会发出声音的，所以他们才只看到常珂打人。
但后者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太小，而前者，许译相信游溪和常珂不会说假话。
所以，许译肯定一定是有目击者说了假话。
“再去问问。”许译从袖中取出能证明他是京兆府少尹的令牌，往医馆走去。
这家医馆并不算小医馆，许译一进去就看到五个药童在捡药材，还有三个坐堂大夫在梳理病患诊疗记录，过堂的病人倒是没有。
许译亮出令牌，“京兆府少尹许译，来问个案子。”
荣朝规定，百姓必须无条件配合官员审案，许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拿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那么医馆的人，除非涉及生死，不然都得停下手里的事来接受问询。
“官爷，之前已经有人来找我们医馆的医师去升堂了，但我们医师出诊去了。”一个梳锥髻，穿窄袖长袄的年轻男子上前好言道。
“记案。”许译从袖中拿出一沓纸来交给卫方。
记案就是查案时，记录官员和当事人对话的一种说法。
卫方有些错愕的接过纸，他识字，所以记案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今纸价昂贵，官府虽然已经有使用的，可还没普及到问询普通案子时也能拿出来用的程度。
许少尹这是没注意到他拿出来的是纸，所以给了他一卷贵如黄金的纸吗？
“许少尹……”卫方想提醒一下，但他才开口，许译就递了目光过去，眼里尽是你动作怎么这么慢的嫌弃，于是他开口就把话说成，“没笔。”
许译收回眼神，对药童道，“在你们医馆借支笔。”
药童警惕的看了眼许译，可到底畏惧他手里的令牌，就把笔拿了过来。
许译接过笔时字句清晰说，“如今我问的每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倘若发现你们说了假话，那你们也会犯律坐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堂内的八人闻言，有抱拳作揖的，有收拾东西想往角落钻的，那来接待许译的药童则呵呵一笑，肯定道，“是，是，绝不敢欺瞒官爷。”
“你们医馆今日有几人上值？”
“十人。”
“现在有几人在医馆内？”
“八人。”
“剩下两人的去处？”
“一个去了城南李员外家给他家要临盆的夫人坐诊，一个……”
“交代清楚出诊时间和医师姓氏。”
许译和药童一问一答，此前状况都还算正常，除了卫方心疼纸，但当许译要求药童把两个出诊的医师去处姓氏说清楚时，药童不接话了。
许译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药童扣了扣手，才答，“张医师在今晨卯时四刻去了城南落霞巷李员外家给他家要临盆的夫人坐诊，胡医师在午时正刻去了城南清水坊方大人家给他家老夫人看症。”
“胡医师是早晨看见你们医馆门口发生斗殴的人吧？他为什么会在此时去了涉事方家？”许译记忆力很好，那记录斗殴事件的案宗他仔细看过一遍，就不会忘。
胡医师，是今早唯一一个和巡城队有过交流的人。
药童干笑不停，答话也没有刚才利落，“那个，官爷，这是医者本职啊，胡医师是我们医馆医术最好的一个，方家是大户人家，他们家来我们医馆看诊，我们怎么敢让医术不好的大夫去看诊呢？所以，就是早晨我们医馆门口发生了那样的事，胡医师也不能袖手旁观。”
“也是。”许译煞有介事点点头，然后才说，“把你们医馆一年的账本给我看看。”
卫方纳闷，不是找目击证人吗？怎么查到账本头上了？今天他真的是在拿纸记案呐，许少尹这个出纸的人真的不心疼吗？
药童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官爷，账本看不了，被我们东家锁上了，我们东家今天没来店里，暂时只能看今天的。”
“那就不看了，换下一位来答话吧。”许译好商量道。
许译之后又问了诸如，知不知道门口是什么时候闹起来的？
当时医馆内的人在干什么？
医馆周围还开门的店主谁是最先过来看热闹的？
闹事的老太太那方来了几人？
穿着打扮如何？
游溪和常珂当时的状态等问题，得到答案后，神态自若离开了医馆。
从医馆出来，已经一头雾水的卫方没忍住提问，“许少尹，你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用啊？”
“皇宫之内有医署医官，你知道吗？”许译问。
卫方点点头，“为了圣上圣人以及后宫嫔御的人身安全，宫内贯来有培养专门医师的机构，医署就是培养专职医官的。”
“你答的没错。”许译给予肯定。
这和找目击证人有什么关系呢？卫方暗自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