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小毕扬子小家子气!”
沈仙车哑然失笑:“人家大老远跨海而来。又从华南,不远万里赶去华北。只为向我天朝的剑神和剑圣,讨教剑术。
如此诚意,传出去都是美谈!
人家正大光明的请教。谷梁公还没说话,你俩外人急哄哄地赶人。既有失风范,又有违礼数。”
他顿了顿,怅然道:“自牧剑圣成名以来,我已经六年没听过老剑神的消息了。如能借此机会再闻谷梁神剑,人生快事啊!”
“放屁,你这厮一向与倭人交好。一肚子坏水,谁知道包藏什么祸心?”
“依小妹看——”
美妇插嘴:“沈先生说的有理。
世人皆知我日月天朝,有名山大川一百正派和三大武城。那武田千代想找谷梁公,就必经太行春秋院,和燕山补天城。
再加上中途众多山川,那么多高手,区区一倭奴还能呼风唤雨?用不着我们瞎操心。”
“太太可不能小看他,这鬼子的剑术……”
卜孚恩眼神示意夏山虎,后者惺惺住口。
他二人不是傻子,先前是二攻一。美妇说是调解,但称呼上,一个是老哥,一个是先生。
言语间,明摆站在沈仙车一边。这位太太后台太强,必须要给面子。
卜孚恩微笑:“太太一番话让我们甚是放心。的确是我等小题大做了。惭愧,惭愧!”
“卜老哥说哪里话?两位老哥也是一片好心。
说起来,小妹也曾受谷梁公和补天城主的照顾。
唉!许久不见,英雄风采仍在眼前。什么时候,诸位结伴,一起去燕山探望他们如何?”
“一定,一定……”
卜孚恩和夏山虎客套几句,告辞而去。
夏山虎临走前狠瞪沈仙车。掌中铁球,咔咔欲裂。
卜孚恩脸色平静。但手中佛珠,不知疾拨了几圈。
三鳄之间,结梁久矣!
“多谢啦太太!今天倦得很,实在懒得跟他们斗!”沈仙车苦笑。
“你我之间客套什么?”
太太皱眉:“能不能别叫我太太,显老……”
“这个小人可不敢。大夫公侯之妻,年来三十即呼太太。您过三十了吧……魏国世子夫人?”
美妇正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史氏史太太。
她收敛笑意,正色问:“仙车,身子怎么样了?”
“很不好,一天不如一天!您倒是越发圆润富态了!”
史太太笑:“你要是少喝点酒、少熬点夜、少吃点野味、少操点心,一定长命百岁!”
“哼哼!”
沈仙车不屑:“今生风花雪月酒,光阴万载亦不换!”
“世上最悲剧的,无过于豪杰壮志未酬。”
史太太叹:“纵然有滔天野心,未捷身死,便什么也没有!”
沈仙车神色愣愣,仰天一叹:“有些事真的……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史太太明智转移话题:“商量个事呗!你那个女儿,我很是心爱。我想让她到家里多住几天如何?”
沈仙车静静看他,史太太感觉腹中心思皆被看穿。
沈仙车缓缓说:“我是没意见。不过那丫头,外表天真,心中主见城府,绝不弱你。此事我断定,她肯定拒绝。”
史太太却不意外:“我就是喜欢她那绝顶聪明,又个性十足的性子。
如果有她帮忙持家,我会很轻松的。话说这事成不成,还不都是你当爹的一句话吗?”
“我可不敢逼她,逼急了掀风起浪,我都怕!”
沈仙车语气里满是宠溺:“她和她娘,都是沈某的命中克星啊!”
“她娘……”
史太太心中浮现某女人的恐怖阴影,连带语气也不自然:“别转话题,本夫人以国公嫡孙,求娶你庶……你女儿,难道她还看不上?”
“诶?她可能还真看不上!”
沈仙车对脸色渐沉的世子夫人笑道:“最近她看《英花集》入迷,心儿是彻底野了。又向来自视甚高,持家公爵府,对她没吸引力。”
“《英花集》?”
史太太顿时来了兴趣:“那部言情小说集可算是火遍春闺了。文笔极好!姑娘夫人们喜欢,我也再追。
你知道现在未婚少女们最喜欢说的,就是‘英雄难遇,真爱无价’这句话。”
她语带兴奋,忽觉不妥,咳嗽一下严肃说:“小小年纪,这种歪书少看为好。
女人能力再强,归宿也是嫁人。她看不上我公爵府,难道想当皇后不成?”
沈仙车撇嘴:“说不准嘛……”
史太太直接无视:“若是感情陌生,可以培养嘛!我儿与她同龄,多处几日,自然水到渠成。”
沈仙车摇头:“不是感情的事,是……野心!”
“怎么又扯到野心去了?”
“读一本书,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比如这英花集,以女人视角讲述古今名将的爱情故事。
连你在内,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痴迷于其中的爱情。但百分之一……比如小女。
她追这本书,不是追言情那部分,而是喜欢英雄建功立业的那部分……如你所说,文笔太好了,看得小妮子热血沸腾。”
沈华车对表情古怪的史太太说:“对比持家国公府,恐怕她更愿意……接我的班,争霸商界!”
史太太呆住,惊呼:“那不是终身不嫁?嘿我说你这一家子怎么尽出妖孽啊?”
“人以群分,也许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重聚呢!”
沈仙车缓缓说:“她,她娘,我,都是时代的怪胎,混世的魔王。”
“啊嚏!”
人楼一层。一少女紫发窈窕,黄脸雀斑,衣简质朴,轻灵穿梭于热闹的人群中。
忽然一个喷嚏,打得涕泗横流。
掏出手绢一边胡乱抹,一边鼻子发出“吸吸”怪音,作为女子实在不雅。
旁人看了皆感厌恶。有书生连连摇头,口说不知羞耻。
“吸……一定是沈仙车又跟人说我坏话了。小毕扬子!良心大大滴黑!”
她把手绢赌气一揉。裹着鼻涕,直接丢给那书生。在书生恼羞成怒前,大笑远跑。
“看你这表情,怎么还洋洋得意的?
史太太一脸不可置信:“活曹操,你女儿是要终身不嫁啊,你当爹的没表示?”
“接我的班怎么就终身不嫁了?接班和结婚不冲突。”沈仙车一脸理所当然。
“先不说你几个儿子在排队,女子继承家业也不是没有。但为防止家产向外,肯定要立誓不嫁呀,这是规矩!”
“规矩?”
沈仙车睁大眼睛,“天真”望她:“我守过规矩吗?”
“……”史太太无语。
想起眼前男子的种种作为,忽感他女儿这事一点不稀奇。试探问:“你是要她夫婿……入赘?”
“这我就管不着了。因为她能接班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我死了。一死百了,了无牵挂呀!”
史太太正色:“活曹操……别说这话!”
沈华车听出其中关心之意,笑说:“我从来认为,规矩是人定的。规矩的目的是让人更快乐的生活。
如果因为规矩让自己不快活,说明规矩有问题。那就得改得……让我快活!”
最后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更改。
史太太看他半晌,说:“你庶子主家,走私海商,结盟倭主,交好蛮夷,一夫二妻。
沈仙车,你所作所为,的确不符规矩。难道你没想过自己是错的吗?”
“王者悬崖不勒马,强者从不认错!”
沈仙车眼神锐利而狂热:“沈某不会错,错的只是天!
比如,它让隔海的那位雄主盛年而死。不仅一举断了本国前途,也断了沈某长达二十年的雄伟计划……”
略略低头表示遗憾。但随即昂首,宛如被压制的火苗,炎锋却始终向上。
“大不了从头再来!沈仙车不信命,所以沈仙车的女儿,同样也不信命!
她会以自己的方式,昂首走完一生。而不会对天折腰,屈尊委身于凡骨!”
“嗯……嗯?”
史太太听过味来,柳眉竖起,一把扯他头发:“我听清了活曹操!
敢当着我面,骂我儿是凡骨,你好大的胆子!”
“疼……抱歉……恕罪……世孙聪慧必成大器!”
沈仙车头发被拽得脑袋歪移,忙打哈哈:“太太也非常人啊!
明知小女身份,还能如此唯才看重。此等胸襟气度,真乃世间无双……就是因为这样,咱俩才能成半个知己啊”
“这还差不多!”
史太太松手:“相交那么多年,你说出这话感动死我了……等等,半个知己?”
“当然,沈仙车有三个半知己。
一个,两年前在东瀛已经死了。一个,在巫山蝶母宫没了消息。
还一个,在燕山补天城足不出户。最后半个,就是太太您了!”
“罢了罢了,不识抬举的东西。想来我儿洪基凡骨一个,配不上你的天之娇女!”
史太太转身就走。沈华车叫道:“等等,多年交情。今天拒绝你蛮不好意思,免费给你提个醒!”
“哎呦何等荣幸……什么醒?”
“你和世孙今晚便衣来此,很好。不要公开露面,也不要管事。带世孙见见世面后,就回去吧!”
“嗯?活曹操你又搞什么鬼?聚仙楼是老娘地盘,你可不要胡来!”
“不是我要胡来,是你们的上面,要胡来!”
史太太脸色一变。
沈华车微笑提醒:“我知道国公府没收到预告,那只能解释是故意而为。
其中深意,你们自己揣摩。提醒一下世子和徐公爷,今夜大河风起!早做准备,别犯低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