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对此早有准备,但云盏的考虑不无道理,城主让傅佳跟云盏成亲的目的确有不纯。云盏还没伸手阻止,城主便决定了自己的结局。一阵风吹过,城主仿佛不存在似的,徒留其余人看着空荡荡的地盘,不知所措。
月一惊呆,“城主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去哪儿了?”
她还看不出城主这次的离别与以往的不同,简单的小脑瓜里还存留着城主总是不打招呼出现和消失的记忆,可商蕊和逸城的表情告诉她,这次不是这样。意思到这她朝天大喊,在几乎看不见任何城主的踪影处,“城主,你别走啊,还有办法,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应她,逸城说:“算了,这是城主的选择。”
“可···这地下城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云盏看看从狼藉中新生的城,“虽然有万物复苏的好迹象,可这始终不是长久的安宁,城主也说把这些人带出去,这事儿就按他临走之前办吧,只是他们去哪儿好呢?”
魔主还没走,他随意插入云盏等人的讨论,“东逾和北晏都可以啊,东逾你们熟,北晏不还有你认识的那个小子嘛,去哪儿都可以。”
其实璃南也可以,云盏想着,自己也许久没回故乡了,“既然这样,就随便他们的意愿吧,我在人间播下一粒快乐的种子,让人类陷入三天不思考的无端喜悦中,然后让遗民们无距离参与进去,等三天一过,他们的存在就不会突兀了。”
“你还挺会给他们打算,但你其实忘了,人的生存能力是很强的,永远不要担心不合群,因为基数够大、独特的个体总能找到和自己秉性相投的人的,你明显是瞎操心。”
好吧,魔主说的很有道理,便按照计划,让傅佳坐上城主之位,然后宣布了地下城的新发展规划。一时间,所有人很快接受了这个决定,毕竟出城是每个人心底里没敢说出口的奢望。一放风,便各自散去了。人不在了,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也许有一天人们的记忆会淡化,便正好把这部分擦去了,地下城最后存在的证明,也就没了。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少年一个,他掀开黑色面纱,这才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真容,他有些羞涩、又有些忐忑,手指间缠绕个不停,“月一,我能跟着你们吗?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有个朋友。”
云盏无情,“你去别的地儿也能交朋友。”
月一也怕他跟着自己受苦,“我们的前路可不平坦,时常都有危险,你确定要跟着我们?”
少年点头,坚毅至极。月一动摇,看向云盏,云盏表示无所谓,两手一摊,月一又看逸城,逸城点头表示他想拥有这个朋友,于是月一笑起来,跟少年说:“新朋友,你的名字是什么?”
“真的吗?”他快跳起来,“我叫驹儿,爷爷想让我像马一样奔跑,可惜城里没有马,我也没见过马。”
“没事,出去了我就带你骑马去,这还不简单嘛。”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月一、逸城和···盏哥。”
云盏一脸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驹儿害怕,但他是个怕生、熟了后就自说自话、不把你当外人的人,等第一声盏哥没被呵斥后,便心底里将他真的当成了好哥哥。
傅佳大着眼睛看着所有人,整个人处于一种懵懂无知的状态,天真烂漫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对每个人的笑意,看着····让人怪心疼的。这是至善的腹肌,是天底下最纯洁的姑娘,她不懂黑暗和邪恶,心中永远有暖阳。
月一不自觉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捏,“傅佳,你还好吗?”
“很好啊,月一,你好吗?我好想你啊,我感觉和你许久没见了,真是想死你了。”
傅佳还认得出人,但这幅乖样子跟月一有时活络的嫉妒心思一对比起来,月一就有点嫌弃自己了,“我很好,谢谢你想我。”
“月一,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我好想吃东西啊,你带我吃东西去吧。云盏,你带我吃东西去吧,我真的好饿,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她小孩子的心性让月一和云盏不忍对她大声一点,云盏更是觉得她可怜至极,好不容易温声说:“好,我们去吃饭。”
“太好了!谢谢云盏哥哥。”
这一声哥哥说得软糯、甜美,让月一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云盏也是抖了抖肩,但还是带上了她,傅佳托着云盏手肘,整个人掉在他身上,小孩子讨糖吃似的,一会一个“哥哥”,云盏最开始还额头起青筋,之后就懒得跟小孩子计较,随她去,应付似的偶尔回一句。
就是这样的不拒绝,让月一在后面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背影,内心泛起酸水,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也不知道真正应该是什么样儿。
短时间内的两场假婚礼,让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言木和月一分道扬镳,他心里有她却不会再去找她,月一认清了暗恋云盏的情思,却被单相思打回原路,云盏心系着月一,却被傅佳缠得心烦又无奈,不忍拒绝,表面上维系着。
其中最简单的傅佳,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朋友和喜欢的人,月一很好,云盏哥哥也很好,一辈子跟他们在一起就好了,明白地表达喜欢,直接的索取需求,得到感恩,缺失嘟嘴转头就忘,她活得最幸福。
难道,小孩子才是最富有的那个?成年后,便会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回程路上,月一都没时间去想地下城的事,这结束得没有预兆,但好像又每步都在情理之中,至于逸城的身世和那个城主说不知道、只道月一会遇见的东西是什么,这两个谜题还暂时留着。
偷着傅佳不闹的时间,云盏问:“现在,去天门下的玫瑰花园?”
月一点头,“就只剩那里没去了,只要天门一开,好多事就迎刃而解、不需要白费力气了。”
云盏点头,大部队转战西部最西,传说中天门下的玫瑰花园,去那里唤醒天梯。
他们的人马如今有云盏、傅佳、月一、逸城、欣儿、商蕊和许汉,白桥的身影不翼而飞。偶尔提起他,云盏也遥望天空,想念了他的呱噪一秒,但后又回归现实,“闲游君是神仙,他的安危自不用担心,说不定他正在天门下骂骂咧咧,说我们怎么还不到呢。”
“是这样吗?诶,这样一想,还真有可能。”月一想,白桥是做出这样儿事儿的人,只是当初分散之时,他悉心照料着小婴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小孩是负华吗?他们还在魔界吗?
魔主不算做他们一行的伙伴,但其实还大大咧咧地跟着一路,一直以来他就对开天门热衷至极,所以看着云盏他们要去,自然是隐身跟随着走了。一听到他们在问白桥的下落,他一回想,之前跟他在魔界碰了一面,他告诉白桥女孩是金石一族后人,他还非不信,就要和她相依为命,自己也就随他去了。
跟白桥做的那个交易,让白桥在天门开的时候,把月一和逸城也推进门去,所以魔主猜想从魔界一出,他肯定会到玫瑰花园去,是乃这几人一定会碰面,到时候自己再在天梯显、白桥行事后跳出来就好。简单的计划,能完成的几率就会高。
从东到西,又是曾经走过的一条路,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走起来辛苦至极的土路,饱含了各种心酸和坎坷的行走,如今都变得简单多了。这一群人里,有神有灵有魔,就算是人身,也有不凡的实力。曾经遥不可及、被东部人成为魔鬼之地的西部,他们也没花什么功夫就到了。
遥遥相望,能看见山头一片大红色鲜花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玫瑰花园!
月一看着这漫山遍野的鲜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玄念山上的光景,那也是一片山的粉花开,那时她觉得艳俗至极、没趣,此时看着玫瑰花,居然油然而生一种美的震慑,就是那种直白凌厉,我要我的美被你看见的大气、原来美可以这么张扬,那是不是爱也可以呢?
傅佳也看见了那些花儿,‘啊,真美,我们快去看看吧。“不等众人回应她,她还两掌撑开放在嘴边,向远处喊,”花儿,你真美,你好美啊。“
就是她这种因为我觉得你美,就一定要让你听见的性格,难道不是也如同玫瑰花一样?所以,这是她得到宠爱的原因吗?
月一不自主地想,便不自主地羡慕起她,和厌恶起自己来。自己能在兄弟相称时大大咧咧,可一旦清晰地认识到对方是男人时,就不能如此坦荡对待来,一切会变味儿,会变得别捏,然后自己又奇奇怪怪、伸不开腿脚,然后说错话、做错事。
月一觉得是爱让自己卑微了。
”走吧,这一天终于到了。“云盏的表情很严肃,眼前的花儿可不是普通的花儿,那是开天门前还要进行的一项挑战,玫瑰花杆儿还有刺儿呢,现在还不是观赏风景的时候。
傅佳只道是云盏哥哥带她去看花儿,蹦蹦跳跳、挽着云盏的手臂前行,”哥哥,一会你可以给我摘一朵最高最大最红最美的花儿吗?“
云盏不回答她,她就坚持不懈地问,”哥哥,会吗?会吗?“
云盏不想再听重复的话,这才回她一句,”会。“
然后傅佳又开始问其他的,一路上奇奇怪怪、小到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问,这样的烦恼伴随他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