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俭有些狼狈而逃。
她为何这般高兴,那她方才明明是一脸怒意和不善的,变得这样快……
她……
萧俭放下了棋谱,看着满盘的棋局,心思有些纷乱。
他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也来不及细想,一只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扑棱棱的飞过了院墙,落到了他的窗前,是外头人传来的消息。
消息令他暂时放下了心头那点子莫名的纷乱,缓缓站起身来。
“萧护。”他唤道。
“出去备两匹快马。”
萧护闻言,面色一凛,心道到时候了。
信上所说只有一句话,就是陈显达老将军在建安,拥立了另一位萧氏子孙为帝,如今已经兵至建康城了。
一个陈显达足以让整个京师震恐,经过驿站向地方个城郡的命令调兵遣将相助的官差跑死了无数匹马。
如今城郡之内的百姓虽然还未察觉到这一慌乱紧张的气氛,城郊那哒哒的马蹄声,却也听着令人心惊。
红药葬了青梅的衣冠,又遇上了好几拨散乱而逃的流民,回城的关隘盘查的尤其严格。她幼时也是在建康城里见过大世面的,看这情形便知道恐怕出了事。
红药好容易进了城,将看到的告诉了王缨宁。
王缨宁心里咯噔一下。
“今儿是什么时候了?”王缨宁问道。
“今日初九。”红药说道。
王缨宁攥了攥拳头,前世里她记得陈显达老将军是十四日被刺于西州,落马而亡的。
还有五日。
对于这些大人物的生死轨迹,她无奈,也无能为力。但是对于从小就听着陈老将军的英雄事迹的人,心中对他难免多存了几分敬仰。
“主子,外头的马备好了。”
萧护也顾不上给王缨宁看门了,跟在萧俭的身后进进出出的。
他二人换上了方便骑射的劲装,戴上了闱帽,正是要出门的样子。
“如今外头大乱,你们是要去建康城?”王缨宁不请自来,站在萧俭的面前。
“是。”萧俭道:
“恐怕这些日子他不能给你看门护院了,你可叫那二位嬷嬷守院,不过以你如今的身份旁人也不敢在迫害与你。”
萧俭忘不了方才王缨宁听到他拒绝满若霏时候那般开心的容颜,心里有些暖,又有些涩。
王缨宁不知他此时心境的变化,只认真道:
“这里离建康城并不近,骑马最快也要六七日。不若你直去西州……”
去西州大约三五日,也许能帮助陈老将军躲过一劫呢。
“为何去西州?”萧俭迈出房门的脚一顿,回头问道。
王缨宁握住门框的手紧了紧,道:
“陈老将军要进军建康城,必然要寻一个缺口,建康不管怎样都是京都,有百年来积攒的优势和防范能力。西州地方虽小,但离建康城近,此处多为勾栏瓦舍是享乐之地,兵力想来不重……”
其实兵力什么的,她原本并不知道,只是后来陈老将军死后,后人谈论。
说起当时他进兵西州,走的是一部好棋,可惜遇上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赵潭,大意被刺。
萧俭也没料到她一介妇人,能了解军事。
“先去西州倒也可行。”萧俭想了想,他从此地直奔建康城也需六七日,况且建康城此时必然城门紧闭,他恐怕无法进城。
若是先到西州,再想进建康城的对策,倒是个好法子。
“况且西州鱼龙混杂,你正好可以掩饰身份。”王缨宁心中一喜,没想到他会听进去自己的建议。
原本还想着怎么挖空心思解释呢。
“好!”萧俭一笑。
萧护嘿嘿笑道:“没想到少……王大人这般为主子着想。”
他本想说少夫人,也不知为啥,神使鬼差的觉得不妥,唤成了王大人。
王缨宁一愣,想要解释,但张了张嘴,这事儿太复杂,实在不好说。
面颊亦是微微红了。
“此行一定要小心。”
王缨宁很快调整了那一丝的尴尬,认真说道。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由得人不紧张。
她这样一开口,萧护更来劲儿了,索性折了回来。
“您就放心吧,主子这次去并非是要参与战事,倒是您,这满家我瞧明白了,可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不合适您。既然有今日的身份地位,何不尽早离去!”
他竟是在劝主子和离,红药咋舌,有些羞恼:
“你胡说些什么!”
“萧护!”萧俭亦是一声呵斥。
这个没有家教的东西。
萧护闷着头,也不敢看明显有些愠怒的主子。
主子一定是嫌他多事了,可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否则主子那一夜一夜的曲子,不白吹了。
萧俭对着王缨宁微微颔首抱拳,而后毅然上马。
王缨宁看着他们主仆俩的背影,心道他与满家的婚约既已作废,他此去西州,不会再回来。
恐怕这一世,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王缨宁心中复杂,不知是喜悦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惆怅。
这辈子此人终归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想来今生也无缘报答了。
“主子,你莫非嫌弃王大人她已嫁做他人妇?”
萧护与主子骑马走出了老远,还不忘念叨。
“可她与那满公子并无夫妻之实啊,有些时候人不能太过迂腐了……”
“你给我闭嘴!”
萧俭有些忍无可忍,这个萧护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你别忘了咱们此行是去干吗了,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命。”
“是!主子。”萧护赶紧敛容,沉声答道,不敢再胡说八道了,专心上马。
正在此时,满若霏竟然出现了。
“萧公子,请留步。”满若霏拦到了马前。
她怎么来了,这件事事出突然,只有萧护与王缨宁以及她身边的红药知道。
满若霏在此时出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萧俭眼中难得的显出一丝杀意。
“你来做什么?”萧护亦是戒备的问道。
“听闻萧公子要出远门,霏儿不放心,能否让我同去。”满若霏咬了咬牙说道。
“你可知我们此行要去哪里?”萧俭语气淡淡的,但是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匕首处了。
满若霏没有意识道危险,面色绯红,摇了摇头。
“那满小姐又如何得知我与主子在此处的?”萧护道。
满若霏底下头来,小声道:“是……卖马之人告诉我……”
她以为萧俭买了马,是要不告而别。
故而早在门口守着,唯恐他跑了。
看她样子不像有假,萧俭放下摸到腰间的手。
“萧公子是要去哪?”满若霏问道。
萧俭看了看天色,对萧护口语道,我先行,你摆脱她。
说完一驾马腹,绕过了满若霏,疾行而去。
面对着想满若霏一个表面上如此柔弱懂事的女子,他没有多大耐心。
“去彭城,”被迫留下来解释的萧护,眼见着主子的马跑出了老远,灵机一动:
“彭城有名医,满小姐的毒想要彻底戒掉,就需找到此人。但是此名医行踪飘忽不定,叫人难寻。你身上的毒等不得,所以须得早些赶路。”
“满小姐快些让开吧,别耽误了行程,”萧护说完,驾的一声,也追随这萧俭消失的方向而去。
满若霏站在原处,好半晌,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翌日,外头守门的一个婆子探头探脑的,红药瞧见了道了声有什么事进来说。
婆子小碎步挪了进来,走到王缨宁的耳畔,小声道:
“回少夫人的话,老奴得了个消息,是我那在前院当值的侄子透露过来的。”
“嫲嫲请说。”红药特意为她端了一碗热茶来。
她不善与这府里头的下人打交道,以往有个风吹草动的都是青梅打听来。
婆子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心的吃了一口,继续道:
“是有关咱们府上若霏小姐的,她昨日出府了,说是要去彭城。彭城那么远,这一路上说不定又有兵荒马乱流民之类的,姚姨娘那边倒也同意她去。”
王缨宁身上是红药给涂的药膏,正趴在榻上歇息,闻言起了起身,道:
“去彭城?她一个人?”
婆子声音又低了低:
“应该不是,夫人可还记得前阵子她的那位未婚夫,听说是与那人前后脚。”
“真没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竟然千里追夫追去彭城了。”
婆子嗤笑一声,观了观王缨宁的面色,没有不耐烦,于是说的愈发起劲儿:
“只是不知那位未来的姑爷是什么人,神出鬼没的,有说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的,还有说是落魄的书生借住在咱们府上的,总之这身份可疑。”
王缨宁神色紧了紧,果然,那次他贸然出手救她的性命,还是将自己暴露到了太多的人面前。
他此行去西州,虽然危险,但总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有好处。
就是不知那满若霏为何要说他去的是彭城,还追随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