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承转转眼珠,状似认真道:“他是否诬告,你是否杀人,不能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为了公平起见,你先跟我去镇衙,由里正负责查案。”
江橙儿点点头,也行,到了镇衙孙六少自会查清楚,还她清白,免得在这里被一群冲动无知的围观者缠着不放。
于锦承包藏祸心,示意自己的两个手下抓住嫌犯江橙儿,押往镇衙,以免她逃跑。
江橙儿冷眼一瞥,于锦承不怀好意,还不知道要把她押到哪里去呢,她岂能束手就擒。
“于锦承,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想诓骗我,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远远不够。”江橙儿直接揭穿他的阴谋。
于锦承恼羞成怒,再次怂恿人们“抓妖女,有重赏”。
人们听到有钱做奖励,更加卖力地围攻江橙儿。
江橙儿柳眉倒竖,欺人太甚,非要逼她“大开杀戒”不可!
这时,一个衙役跑过来,挥了挥手中闪亮的大刀,喝令人们住手,混乱的场面得到了控制。
待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后,衙役指着哭闹的老者,严厉道:“羊老倌,你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你唯一的儿子摔断腿,在炕上躺了一年了。
他足不出户,和江姑娘并无交集,她怎么可能害死他?即刻带我去案发现场,胆敢污蔑别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叫羊老倌的老者对衙役打怵,支支吾吾:“不是我那个儿子,是另一个……”
衙役斥责:“胡说八道!你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另一个?”
“是……我女儿,呜呜……被她害死了!”羊老倌呜呜哭起来。
“越说越离谱,你哪有女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送你回家吧。”
衙役根本不相信羊老倌的话,扶着他的胳膊,想尽快把他送走,给江橙儿解围。
“停下!案子没弄清楚之前,你不能把告状人带走!”于锦承上前制止,“你还官差呢,本少爷看你分明是故意包庇恶人!”
衙役对于家大少爷也忌惮三分,闻言只好放开羊老倌,颇为担忧地望了江橙儿一眼。
江橙儿走到羊老倌面前,冷然道:“你一口咬定我害死了你女儿,我且不跟你分辩,你先带我和这位官差大哥,去看看你女儿的尸体。”
“她就在我家院子里躺着,浑身血淋淋的,死不瞑目啊,我可怜的女儿……”羊老倌抹着眼泪哭诉。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羊老倌悲伤的神情不像撒谎,难道他收了个干女儿,今天出事了?
于锦承窃喜,如果能让江橙儿摊上人命官司,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众人随羊老倌来到他家,就在烧窑作坊的西邻。
院子里哪有人,只有一只肚子鼓鼓的死羊,地上还有一滩血迹,这到底怎么回事?
羊老倌跌跌撞撞跑过去,抱着死羊哭得涕泪交加,“我可怜的孩子,你死得好惨呀,害你性命的恶人来了,我要替你报仇!”
哟!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羊老倌说的孩子,不是人,是一只羊。
折腾了半天,竟是一场闹剧。
大家纷纷责怪羊老倌胡言乱语,耍弄人。
“你们懂什么,羊儿就是我的孩子,天天陪伴着我,比我那不孝的儿子对我还亲。谁害死它,我跟谁拼命。”羊老倌越说越激动,忽地站起来,气冲冲地向江橙儿扑过去。
江橙儿闪身躲过,羊老倌摔倒在地上,骂骂咧咧。
江橙儿恼火:“你跑到我门前哭闹不休,危言耸听,我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却变本加厉,对我又打又骂。
你把这只羊当什么我不管,我只问你,我在烧窑作坊里忙着,压根没来过你家,我怎么杀了你家羊的?”
“小贱人,你还不承认,在外面放爆竹震耳欲聋,正逢我家大羊生小羊的关键时刻。它突然受到惊吓,被吓死了,连同肚子里的小羊都完了,一尸几命。
不是你害死的又是谁?你赔我的羊,赔我的女儿!”羊老倌指着江橙儿的鼻子,暴跳如雷。
呵,羊听到爆竹声被吓死,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这老头就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如果说羊难产致死倒有可能。
想讹她,手段太幼稚可笑了。
大家不认同羊老倌的说法,爆竹声虽然大,但不至于把一只活生生的羊吓死。
衙役也认为羊老倌是故意讹人,此事和江橙儿姑娘没有关系。
于锦承转转眼珠,不能就这么饶了江橙儿。
他一派肃然道:“羊和人一样,临盆之际身体虚弱,冷不丁受到惊吓致死,也是有可能的。羊老倌把羊当作自己的孩子,此时心里无比悲痛。
江姑娘你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羊之死都和你有脱不了的关系,你应该跟羊老倌赔罪,并赔偿他的损失。”
江橙儿讨厌极了这个,专门跟她对着干,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的恶少,直接怒斥。
“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是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喝口凉水塞了牙,打个喷嚏闪了腰,都怪我放爆竹吓得。我看你也是,已经吓出病了,神经病!”
“你……你敢辱骂本少爷,牙尖嘴利的泼妇。本少爷勇敢无畏,岂会怕你个妖女,倒是被你气得冒火,恨不得烧死你!”于锦承咬牙切齿。
“你和羊老倌家仅有一墙之隔,放鞭炮的声音尤其大,羊生性胆小,又处于特殊情况之下,被吓死也是正常的。你却耍赖不肯承认,分明是欺负老人。本少爷今天伸张正义,替弱者撑腰!”
听了于锦承一番“义正辞严”的话,有个溜须拍马者鼓掌,称赞于大少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
又有几个人跟着奉承,直接把强词夺理的恶少夸成了大英雄。
于锦承得意地瞅了江橙儿一眼,哼,爷有钱有势,说什么是什么。
江橙儿冷笑:“你无凭无据,一派胡言!羊是因何而死,难产致死,被人杀死,还是毒死的,你能断定吗?如果真是被我放爆竹吓死,我可以照价赔偿,别的我不认。”
衙役是个正直的,灵机一动,跟江橙儿商量了一下,快跑出去了。
于锦承继续讽刺江橙儿,腔调阴阳怪气的。
江橙儿听了反胃,为了避开他,她爬到一棵大榆树上,摘了一串鲜嫩香甜的榆钱,坐在树杈上,优哉游哉地吃起来。
于锦承气得在树下跺脚,这女人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她还有心情吃东西,等下有她哭的时候。
镇上这些普通百姓,今天好不容易和于家大少爷站在一个院子里,不少人争着和他套近乎,净拣好听的说。
于锦承被夸得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衙役很快把镇上掌疗兽疡的兽医请来了,于锦承略有些紧张地盯着兽医的脸。
兽医瞧见于大少爷,眼神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谄笑,随即低头检查起来。
过了一会儿,兽医抬头,说出结果:“这只羊无病无伤,不是中毒,也不是难产,观其状乃惊吓过度而亡。”
江橙儿愕然:“你可查清楚了,它确系受惊致死?”
兽医脖子一梗,傲然道:“清清楚楚,小老儿当了一辈子兽医,看过成千上万头牲畜,从未出过差错。镇上没人质疑我的本领,你不信可以另请高明。”
“听吧,现在由不得你耍赖,赶紧跟羊老倌赔罪赔钱。”于锦承来了劲头。
羊老倌更加悲愤,就像羊顶人似的,用花白的脑袋向江橙儿顶过来。
江橙儿一闪,他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糊了一脸。
“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你死得好惨……”他哭得眼泪哗哗,其状可怜,好像承受着巨大的丧子之痛。
江橙儿柳眉紧皱,这个老头纠缠不休,她还忙着,不想耽误宝贵的时间。
不就是一只羊嘛,算自己倒霉,赔给他得了。
江橙儿有礼貌地说:“这位爷爷,我不是故意害死你家羊的,属于突发情况,我跟你道歉。我照价赔偿,您说吧,这只羊能卖多少钱?”
“羊儿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宝贝,多少钱也买不来,你杀了它,我要你偿命!”羊老倌情绪非常激动。
他苍老的脸上血泪纵横,样子着实有些可怜。江橙儿诚心道歉,希望能尽快平息此事。
羊老倌完全不接受,大喊大叫,非要跟江橙儿拼命。
衙役好心劝说,羊死不能复生,闹下去也没用,倒不如接受赔偿,再买一头活羊。
于锦承也装模作样地劝说羊老倌别闹了,要一笔赔款更划算。
羊老倌总算消停些,嘴一张,吐出一个数字,他要白银二百两,不然誓不罢休。
围观者面面相觑,羊老倌疯了,狮子大开口,二百两呐,他家这羊不是肉长的,是银子做的?呵,讹人也不带这样的。
江橙儿冷笑,她手里总共有二百两银票,羊老倌一下子喊出这个数,是巧合还是什么?
江橙儿扫了于锦承一眼,发现他的眼眸深处暗藏着一抹狡诈。
江橙儿冷静道。